“這位郎君呢?”
他朋友依舊沒什麼意見。
“那酒呢?敝店有新豐酒、女兒酒,還有本地碧瓊酒、琥珀酒……”雖那菜譜後麵都有,沈韶光還是又介紹了一遍。
如上次一樣,季郎君道:“便是新豐酒吧。”
沈韶光請他們稍候,便下樓去。
樓下來了幾個胡人,站在門口兒看一圈,大聲問管事:“聽聞你們這酒肆皇帝陛下都曾來過?”
店裡客人還有管事、跑堂都笑了,便是沈韶光也笑了,到底是胡人兄弟,還真是直爽。
“來,來,把皇帝陛下吃東西也給我們一份兒!”
眾人越發笑起來。
幾個胡人亦笑,噔噔地上樓去。
沈韶光自去廚房吩咐,過不多時,鍋子、菜肉備齊,跑堂把蘇州兩個士子、幾個胡人都拿大托盤送了上去。
沈韶光想了想,還是又上樓一趟,招呼了一下那位季郎君和他朋友,又去胡人們桌前客氣了兩句,問還需不需要添點彆。
那胡人中為首笑著看沈韶光,“隻可惜貴店沒有唱曲小娘子。”
沈韶光鼻翼微動,笑道:“可我們有說戲弄小郎君啊。”
胡人笑起來。
沈韶光笑眯眯地道了“客人慢用”,又對不遠處季郎君二人點點頭,便款款地走下樓去。
下了樓,沈韶光來到櫃後,皺皺眉,看一眼二樓,覺得自己被迫害妄想症又重了。
東市關閉,沈韶光坐車回家。到了家收到林晏便箋——好幾天沒見他了,估計有什麼事兒。
打開看,果然,江太夫人抱恙,想來他這幾天除了在衙門,便是在家伺候祖母,怕自己掛心,讓人送個字條來。
“太夫人是怎麼了?”沈韶光問劉常。
“太夫人年歲大了,偶爾有些孩子性子,前兩日去園子裡走得久了些,便傷了風。”
沈韶光點頭,“今日天晚了,請替我在太夫人跟前告罪,明日再去探望她老人家。”此時習俗與後世無異,鮮有下午晚上探病。
沈韶光又給林晏寫了便箋讓劉常帶過去,誰想到晚飯後,他竟來了。
沈韶光驚訝:“太夫人好些了嗎?”
林晏有些勞累樣子,微笑一下,“還好,前兩日有些發熱,今天已經退了。”
沈韶光走上前,體貼地幫他揉揉兩個太陽穴,“晚上守著呢?”
“嗯。”林晏摟住她腰,用下巴蹭她頭發。
沈韶光放下手,改而抱住他。
溫情了片刻,沈韶光拉他坐下,親自捧上飲子,笑道:“我有事與你說,你聽一聽,是不是我毛病更重了?”
林晏認真起來,“你說。”
“前兩日店裡來了兩個蘇州士子,說一口極好雅言,喝北人愛酪漿,不喝茶,明明有南邊女兒酒,卻選新豐酒,吃羊蠍子吃得很順慣,愛酸,愛辣,愛麵食。其中一個好相貌,好威儀,另一個卻少言寡語,雖雲是友朋,卻像主仆。”
“若隻這些,還沒什麼,”沈韶光皺起鼻子,“這位郎君身上熏香味兒與後來來幾個胡人中為首香味極像。”這個時候熏香,大多是多種香料調配而成,其中哪怕一味香料不同或配比不同,出來香味便有差彆。作為前宮女,作為一個鼻子很敏感前宮女,對這個,沈韶光還是有些研究。
“你說他們若是認識,為何不相認?”沈韶光緩緩地道,“最關鍵,他們都曾打聽聖人那日在店裡吃什麼。”其實打聽皇帝吃什麼,有不少,誰還不好個奇了?但綜合在一起,就讓人懷疑了。
“北人假做南人,與胡人勾連,打聽聖人飲食……”林晏總結沈韶光說,片刻,點點頭,“你出門要帶護從,儘量少去東市,讓你酒肆人謹慎著些,怕是有事要發生。”
他說正事時候極嚴肅,讓沈韶光記起他身份,緋袍高官、京兆實權人物,沈韶光又想起那個雨夜,他拿刀片抬手割了賊人喉嚨……
許是意識到自己語氣,林晏又笑了,抬手揉揉她頭發,溫柔地囑咐:“乖,聽話。”
沈韶光看著林晏,“禮部試前第三天,東市酒肆有個‘祝鼎宴’,屆時士子雲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