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曲子是誰教與小娘子?唱倒似我一個朋友事。”
“這曲子詞是兩個郎君教給奴,說是他家女郎思念這郎君思念得很,便讓人來京裡尋。”妓子笑道。
妓子曉得,所謂“朋友”者,多半便是這郎君自己。看著麵前癆病鬼,妓子心裡很是失望,還以為是個什麼樣檀郎呢。可見這文人們詩啊詞啊,唱唱就好,不能信。
李棫皺眉,看她,“他們可曾說他們住在哪裡?”
“說是在長興坊青雲觀。”
李棫點頭,一笑,讓侍從給了這妓子些銀錢,負手走了出去。
妓子掂著銀錢,回憶剛才他那一笑,還有身姿步態,倒有幾分風流。在這種地方,見慣了奇奇怪怪事、奇奇怪怪人,妓子撇撇嘴,把銀錢放在了荷包裡,自去接著唱曲兒了。
李棫回到住處時,任奉正著急上火。看他回來了,終於放下心來,正要勸他,卻聽李棫問:“你如何不與我說我父親病了?”
任奉賠笑:“這消息還不確實,告訴了四郎,也是白擔心。”
李棫看他那張油滑臉,突然猜測,他會不會是三郎人?隻要我滯留於此……隨即又勸自己打消這顧慮,喬老叟是一心為了阿耶,三郎與喬亥……不會。
李棫鬆了麵色,與任奉說了今日之事。
任奉皺眉,那他們如何沒與自己聯絡?旋即也想到,原先趙王府地方都被禁軍翻找出來了,如今這裡是自己私第。禁軍固然找不到自己這些人,趙王府人也找不到。
任奉聽李棫話,與他一樣,既意動,又懷疑。
思索了片刻,任奉與李棫道:“四郎莫急,我親去探一探這道觀,再做定奪。”
李棫笑著讚許:“如此就有勞任校尉了。”
任奉賠笑,得這位郎君個好臉兒真不容易。
第二日,任奉親自去探這青雲觀。
過了大半日,任奉才回來。
“如何?”李棫急忙問。看清任奉麵色,李棫心沉下來。
“果然是圈套,那裡有易裝禁軍守著,多虧我見機得快,才得脫身。”
李棫皺眉看他。
“郎君放心,我四處閒逛,又去東市轉了一圈,才回來。並沒有人跟著。”
李棫放下心來,又失望,又懷疑,自己事,禁軍是如何得知?
突然,外麵有刀兵響動。屋內諸人大驚,還不及思索,窗戶和門已經同時被破開,一群禁軍闖進來。
任奉等人還想護著李棫殺出去,然而李棫已經透過破了窗看到外麵牆上弓·弩·手。
李棫擺擺手,罷了……
秦祥走進來,微笑道:“四郎,隨奴進宮去吧?”
押走了李棫,秦祥鬆口氣,此次固然是京兆林少尹計策好,禁軍卻也沒關鍵時刻壞事,像這樣追蹤一個探子大半天,而沒跟丟,也沒讓他看出來,除了禁軍,再沒有人有這本事。
林晏也這麼覺得。他與沈韶光說如何利用從前在北都探得消息和沈韶光那“舒適區”推測在平康坊布下引子,如何在道觀“打草驚蛇”以及禁軍追捕過程時,稱讚道,“禁軍追蹤術當真是一絕,京兆不能比。”頗有些豔羨樣子。
沈韶光給他盛一碗菠菜蛋花湯,似笑非笑地道:“京兆也自有好處。比如那曲詞,能騙得李棫,想來感人得很吧?”
林晏翹起嘴角。
沈韶光一副等著他解釋樣子。
林晏舔一下嘴唇,念與她聽。
沈韶光麵色越發不好了,能寫出這種香豔東西來……
看她抿著嘴,杏眼微瞪樣子,林晏隻覺得可愛至極。
“林少尹——”
林晏抬手摸摸她鬢發,輕聲笑道:“你還從來沒醋過我呢,這滋味兒,好得很……”
沈韶光歪頭讓開他手,又不解恨,擰了他手臂一把。
林晏越發笑起來,“並不是我寫,我哪有工夫寫這個?是京兆一個錢錄事寫。”那位,確實有些個——風流。
沈韶光麵色稍霽,警告道:“你要記得,與我成親,什麼小妾婢子,什麼歌姬舞女,統統不得有。便是出去宴飲,也體統著些,不然——”
沈韶光還在想放什麼狠話,林晏已經微笑道:“遇見你之前,不曾有人入得我眼;遇見你之後,我眼中再無旁個了。”
林晏神色頗鄭重:“阿薺,不會有‘不然’。”
沈韶光禁不住眯眼笑起來,又給他添了一勺湯:“這菠菜嫩得很,郎君多喝點。”
林晏眉毛跳一下。
沈韶光有些狐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挑食啊?我總覺得你似乎對菠菜有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