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他兒子二了,放出去認清一下現實,消耗消耗體力,清醒清醒頭腦,自然會乖乖回來。
鄭國公有個學生在琅州,便選了距離那裡不遠的茴縣,讓他體驗一把民間疾苦,省的以為如今的好日子是唾手可得的呢。
鄭達微撒了歡的驢似的帶著三兩就上任了,放下大話,不靠家裡,身上的銀票還是祖母偷偷塞到衣裳夾層的。
新生活無疑是新奇新鮮的,鄭達微處理著茴縣日常,隻覺得以自己的聰明才智處理這些綽綽有餘,甚至在考慮,下一站要去哪裡“磨礪”。
然後,雪災了。
然後,他遇見了花雲。
無邊黑夜,無際雪原,清冷月輝與雪色交相輝映,那道瘦小單薄身影靜立不動,凶悍惡狼撲向她,仿佛在撲向死神,又仿佛在用生命祭祀獵殺女神。後來,她動了,在狼群中挪移回轉,像——一陣風。揮手間,不停的有生命被收割,他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律動美,他看到了力量與——自由。
她,叫花雲。
一把弩弓,幾次上門,將原本絕無可能相識的幾個人牽連在一起。
鄭達微遇見了一個與所有女子都不同的人,冷漠,直接,強勢,淡然,非常非常——暴力。
當花雲站到他跟前,因為蒙陽書院的事,貌似威脅時,鄭達微絲毫不生氣,反而覺得好玩。( 無彈窗廣告)
他以為,他隻是遇見一個好玩的人,哦,不是好玩,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卻又硬生生傲然自由的活著。
他願意幫著她,願意靠近她,願意去那個農家小院看那張平淡的臉上寡淡的表情,仿佛天塌下來都會被她一拳打碎。或者說,一拳就能把天打下來。
後來,去了蒙陽書院,遇到花雷被欺負,她出手了。狠辣的手段,讓學子鬼哭狼嚎,鄭達微一邊努力平息她怒氣,一邊卻暗想,要做到何等高位,才能讓她肆意人世間自己收拾爛攤子。
他們是好友,鄭達微那時如此對自己說。
不過半天,躺進花雲懷裡的鄭達微對自己道:他們,不是好友。
雖驚卻無險,刺激的一夜過去,鄭達微覺得自己找到了要找的那一半,他要圓滿了。
看清自己的心,鄭達微開始為以後謀劃。她,願不願與自己一起?願不願同自己回京?她的性子怕是不肯呢。自己也不願拘束了她。那以後自己隻任外官好了,哪裡風景好便帶她去哪裡。家裡怕是會有意見,不怕,隻要自己家族責任儘到,再在祖母母親跟前撒撒嬌,演演苦情戲,不怕家裡不接受。
想了好多,鄭達微失笑,八字沒一撇,還不知道花雲如何想呢。畢竟她才十二歲,小丫頭情竅沒開呐。
才十二歲,可抱著自己時,力氣真不小…鄭達微無數次回味那個夜晚,那個他躺在花雲懷裡勾著她的脖子做鬼嚎在屋頂上飛的一夜。
要不,自己再等等?等她長大,等三年期滿,她便及笄…
重萬裡的消息傳來,花雲有危險。
他千防萬防,也沒防住成老板。
花雷被擄,花雲單騎赴關。
給準備這,準備那,甚至私心將家族令牌給她,除了方便她,更是向家族透信。可惜,她竟一直沒用。連一次飛鴿傳信也沒給他回。
這個沒良心的。
鄭達微一日一次的給重萬裡寫信,那座冰山好久才回一封,還好,她安全便好。
****等著她回來,卻沒想到終有一日竟等回那樣的消息。
生命垂危,回京救命。
鄭達微留下三兩照顧花家,自己匆匆交待了公務趕往京城。
那個神秘的從天而降的國師,身上有著與花雲如出一轍的淡漠氣勢,雖然嬉皮笑臉,可不經意間透漏著對生命的漠然,多麼相似的兩個人啊。
鄭達微的心嘗到了疼痛的滋味兒,原來,她的出群她的瀟灑她的不凡…她不是此世間人。
她的夫君…也來了。
幾次三番,他始終見不到她,隻知道她在好轉。
鄭達微去見了重萬裡。重萬裡的心思,他已看明,心裡苦笑,兩個失意人。
相對無言,隻有苦酒作伴。
花雲好了,變了模樣,那是她原本的模樣吧?仍是淡淡的,冷漠的,便是笑也隻是微微一勾嘴角。他隻能老實坐著,遙望她與她的夫君談笑對視,眉宇間不再寡淡,帶了滿足的幸福滋味,那是愛情。
鄭達微對自己說,好了,該放下了,一切都結束了。
可給出去的心,豈是輕易收的回的?
鄭國公不準許鄭達微回茴縣,鄭達微苦笑:“父親,我是鄭家人,我清楚我該做什麼。”
鄭國公再次放了行。隻是,條件是,鄭達微同意了他們的娶妻提議,並火速訂了人選,年尾成親。
再回茴縣,隻想守她最後一段時光。誰知,她竟順著人拐子掀出牡丹閣,果然注定不平淡的女子啊。
自己當然要與她一起,隻是,這次隨在她身邊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夫君了。
匆匆回京,再匆匆而回。再回來,卻是要看她著嫁衣。
鄭達微想,送她最後一程,自己就此死心吧。
死心嗎?鄭達微躺在床上,摸著胸口,一跳一跳,為何總扯著疼?
屋外嬋娟照團圓,從此隻恨明月圓。
第二天一大早,鄭達微隨同大總管大統領踏上回京的路。
三兩歎氣:“自在逍遙的日子,就沒了。”說完,忙看眼鄭達微閉緊嘴巴。
出了縣城,鄭達微回望,就此彆過。
“你就走了?”
鄭達微嚇了一跳,脖子差點兒扭斷,驚:“你,你你你,怎麼在前頭?”
新婚的花雲仍是舊日衣裳,束著高高馬尾,騎在馬上悠哉哉跑來:“昨天啊,不是說你們一起回京嗎?作為老朋友,我當然要來送你。”
鄭達微心裡苦澀,佯裝灑然笑道:“從此一彆,後會無期。”
花雲:“...聽你這意思,以後我去京城,你連地主之誼都不儘的?”
鄭達微:“便是你去了京城,我也未必在的。”
“你這是不想見我嘍?”
“我怕國師不高興。”
“所以,你不怕我不高興?”
鄭達微撫摸著千金的鬃毛,我哪舍得?
“你在不在京城無所謂,隻要千金在就成。”
鄭達微:“...”
三兩苦巴巴叫:“花雲——”
“三兩也得在。”
“...”鄭達微怒:“還是不是朋友?”他的地位呢?他的位置呢?
花雲哈哈笑:“你認,自然是。”
說完驅馬上前,拉過鄭達微的手。
鄭達微一慌,要抽回來,才見自己手腕上被套了個環。像是金屬,卻輕若無物,一邊薄一些,一邊厚一些。
花雲看眼大統領等人,眾人忙回避了。三兩賴著不走,被鄭達微一鞭子抽馬屁股上。
花雲低聲道:“我知道你們這裡皇帝最大,什麼好東西都給皇帝。我才不認。喏,你家裡那塊石頭,從天上掉下來那塊,不是對你家人身體有益嗎?這手環和那塊大石頭差不多,我又加工了下,隻要你不自尋死路,保管你活到九十九還能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