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達微低低笑,打人,對她來說,多麼重要啊。
花雲也笑:“你彆笑啊,能打人,說明你能保護自己啊。”
“對,你說的對。”
拳頭硬,說了算。世間最簡單的道理,隻是,人更看重的是腦子,是心機,是計謀,是規則,是律法,拳頭總是落了下乘。也隻有她,一雙拳頭能把世俗枷鎖規矩打爛,還沒人能奈何。
這樣的花雲,哪裡過不快活?她快活,自己也就放心了。
花雲又手把手交給他使用:“喏,這裡有個機關的,你記住手法。”一邊教,一邊打開手腕上暗格:“看到沒?這裡有些藥。我估計著,你雖然不是重萬裡那樣的武官,但以後危險少不了。這個膠囊,大出血時打開灑在傷口上止血。這個藍色的,內服,治內傷的。這個粉色的,你捏一下,彈彈的,記住了,是解毒的。都記住沒?”
鄭達微點頭。
花雲又教著他關上暗格。
“睡覺洗澡不用摘。等等,我調一下。”不知怎麼弄的,白色手腕漸漸變了顏色,與鄭達微膚色融為一體:“我跟你講,這些比你們這裡的藥要靈得多,機靈點兒,彆被皇帝誑了去。”
鄭達微悶著笑。
花雲直起身:“好了,你走吧。”
“...”怎麼都不戀戀不舍一下?
“好舍不得千金啊。”
鄭達微黑臉:“不然,我留給你。”
花雲忙道:“不用,我沒法照顧它。”
鄭達微心裡一動:“你…不是以後就在茴縣了?”
花雲聳肩:“未必。天下這麼大,我們要走走看看。”
“你想去哪裡?蠻國?西域?南疆?還是北地?”
花雲笑起來:“不止這些。鄭小幺,我跟你講啊,咱們踩著的這片大地,”花雲手指下指:“其實是個球體,隻是太大了,才讓人覺得天圓地方。我們腳下的另一麵也有陸地也有人的。”
風行來時,飛船收集到的星球特征,花雲大體與鄭達微講了講。
鄭達微驚訝:“竟是如此?我翻閱古書,倒是看過有人提過說地是圓的,世人都覺荒謬。竟是真的?”
“恩,這裡頭是天文物理的學問了,你們這個世界還涉及不深,不過早晚會探索清楚的。便是飛到月亮上,飛過太陽也不是不可能的。”
鄭達微有些失神:“我倒是想聽聽你們那個世界如何。”
“如何?”花雲拍拍他的肩:“總不過是弱肉強食,哪哪都一樣。今天沒時間了,等以後找你玩兒,我再跟你講。”
以後?還有以後嗎?
“你可是我在這個世界交的第一個朋友,呃,目前還沒第二個。”
鄭達微笑了:“榮幸之至。以後你來了,我全力招待。”
“說好了啊。走了。”
鄭達微突然道:“年底…我要成親了。”
“哦。”
“我要成親了。”
“哦。”
“你沒彆的話說?”
花雲驚訝:“要我送禮?”
鄭達微磨牙:“是呀。”
花雲指著他腕間,意思很明顯,已經送了。
鄭達微氣惱,真摳門:“還有我妻子的呢?”
花雲不在乎道:“我又不認識她,關我什麼事?”
一瞬間,鄭達微心頭莫名暗喜,也不知道自己喜什麼。
做出無力鬱悶的樣子:“那我走了。有事給我傳信兒啊。”
“好,一路順風。”
回到京城的鄭達微,被家人支使團團轉,他始終樂嗬嗬忙於迎娶之事。觀察良久的鄭國公終於鬆了口氣。
老國公笑他:“小幺是我養大的,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楚,作為鄭家暗地力量的接班人,小幺拎得起狀況,放得下包袱。你擔心個什麼勁兒。”
鄭國公應是,腹誹,好像我這個親爹沒插手似的。
鄭達微大婚了,妻子是名門閨秀,也是才貌過人的才女,溫柔賢惠,嫻淑大方。婚後夫唱婦隨,倒也相得。
鄭達微交了茴縣的任,開始在六部底層遊走。
日子一天一天過,茴縣傳來消息,國師與國師夫人雲遊四方。鄭達微暗道,一個小地方哪裡放得下她?不知哪年哪月能再見。
妻子有了身孕,小心翼翼來問他,是否安排通房。
鄭達微一呆,看她故作大方的樣子,突然心情了了,便道你安排。
他心裡隱隱期待她不會做那蠢事。
可惜,他失望了,她竟真安排了,一個她帶來的丫鬟,一個他的丫鬟。
鄭達微有些氣,便一口答應。看到妻子泛紅的眼圈失落落寞的眼神,鄭達微很無奈,他敢肯定這不是母親的意思,所以這個蠢女人給自己挖了坑?還逼著自己跳?
他不喜歡小意去哄心思七拐八拐,用各種無聊事情證明夫君對她在乎的蠢女人。
以前看著還好,怎麼懷了身孕就變蠢了?
對她的暗暗垂淚,視若無睹,對著兩個花枝招展的女人,鄭達微卻受不了了。沒必要為了一個蠢女人放棄自己的原則。
鄭達微總感覺,自己若是妻妾成群,將來沒臉再見花雲。他幻想著若是花雲,遇到這種情況,肯定一手金刃,一手龍卷風,獰笑:“你敢對不起我試試。”
想想就可樂。
鄭達微去找了母親,說明自己心思。鄭夫人果然吃了一驚,她什麼也不知道。又是氣又是無語,將兒媳喊來一頓訓,沒見過上趕著找不自在的蠢貨。
妻子哭了一場,心情卻明顯變好,手腳麻利的將兩個小妾人選嫁了出去。自此,再不敢用這些來試探鄭達微。
隻是,有時候鄭達微對著她充滿愛慕的眼神,有種無力感,她誤會了吧?誤會了也好。就這樣過吧。
重萬裡不再常駐邊關,兩人時常一起相聚,經過當年的事,這傻子不再裝冰山震懾他人了,也愛笑愛說話了,但從他諫言和行事來看,比年輕時果決冷厲的多,自己呢?更加圓滑不外漏了。不知哪個好事的,給二人取了“笑麵雙虎”的外號。
鄭達微看著重萬裡書房的弩弓,總是想起花雲帶著自己將她那把弩弓毀了的情景。又想到以前的事,夜探黃府,總是不自覺笑出聲來。然後,重萬裡送他一雙大白眼。
鄭達微自己的書房裡也放著舊物,是院長送給花雲的經書和佛香。花雲懶,放在鄭達微這裡聽他唱的。誰知後來,隻那次,取出佛香才點著,經書還沒掀開,她就急匆匆走了。那隻佛香,時常被鄭達微取出來看,完整的一根,頭上一點灰。
不知何時再相見?鄭達微悵然。
“鄭小幺,出來儘地主之誼呀。”多麼熟悉而遙遠的清冷聲音。
鄭達微突兀捂住嘴,收拾好情緒往外走,一如當年的笑:“花雲,你又飛進來的是吧?”
兩道身影落在書房前,鄭達微隻看得見其中那一道。
真好,還能見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