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智和尚微縮身軀,如此一來,在大範圍的爆炸之中,就能更好的保全自身,因為受力麵積更小,承受的力量更少。
就好像是,錘子可以砸碎一塊堅硬的巨石,但很難砸碎一粒灰塵,因為灰塵太小了,虛不受力。
但相對應的,身軀縮小,帶來的壞處是受到單體攻擊傷害增加。
很簡單的道理,一個身高百米的巨人,被一把劍刺到,就像是被牙簽紮了一下,根本不痛不癢,完全沒用。
但若是一個孩童被劍刺到,就是要命的傷勢了。
而此刻,就是這般場景。
李啟沒有安排這一切,畢竟就算是他也隻能計劃出一些比較大的事情,對於具體的戰術細節,包括那些陣法的設置,其實都是沈水碧自己安排的。
她從來都不是蠢人。
平素裡的呆呆模樣,其實隻是她的大部分精力在鑽研法門而已。
和浩如煙海,龐然繁雜,但非常有意思的研究工作比起來,外界俗務實在是無趣又費心。
不過,當沈水碧願意將自己的腦袋用在非研究事物上的時候,任何人都會發現,她在大部分情況下都能瞬間變得機敏而聰慧,從不錯過任何時機。
就好像現在。
禪智和尚瞬間陷入了兩難之境。
廣陽司空的戰鬥力並不強,作為理道道途的修行者,他更擅長的是匠術,也就是布置陣法,製作法寶,構建土木,分布山水之類的。
這也符合他的職責,司空一職本來就是乾這個的。
但無論如何,他也是七品。
天空中那以七件七品法寶為核心,以數萬更低品級為輔助,構成了一條法寶星河,威力並不低。
這樣的攻擊,平時禪智和尚根本不會受傷。
他若是以孔雀明王法相現身,那麼以孔雀諸法不侵,諸毒反增其益的特性,這條法寶星河就會和之前一樣,完全動搖不了他分毫。
但問題是,下方的陣法,正在自爆。
那也是同樣達到了七品的傷害,而且,其中還氤氳著某種禪智和尚看不透的東西。
禪智和尚覺得,若變化為孔雀明王法相,那自己雖然能夠免疫那一條法寶星河的傷害,但下方的自爆,絕對能讓他付出很大的代價。
兩相權衡,他選擇抵抗下方的爆炸,至於法寶星河……
隨意吧。
一個廢物,再怎樣又能如何呢?
普通的傷勢根本沒什麼影響。
那麼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就在原地全力防禦,靜靜的等待攻擊降臨。
同時,也醞釀著反擊的殺招。
攻擊到了。
那法寶星河中的七口七品法寶,化作七顆星鬥,組成了一個勺子的形狀。
返照入波垂列宿,密雲扶霧點高形。
七星者,陽數成於七,故曰七星,言陽氣之已儘也,所以有說法是‘南鬥主生,北鬥主死。凡人受胎,皆從南鬥過北鬥;所有祈求,皆向北鬥’。
北鬥者,鬥為天之喉舌,此刻,正是要北鬥言死之際!
星大如月,入北鬥,震聲若雷!
這是廣陽司空的拚命絕殺之招,以天之北鬥為核心的法門。
北鬥之殺,是謂天殺!
平素凡人口中詛咒的‘你這天殺的’,就是自此而來。
龐然的殺意籠罩。
這不是人之殺意。
而是天之殺意。
何謂天之殺意?
北鬥星鬥柄指東,天下皆春,北鬥星鬥柄指南,天下皆夏,北鬥星鬥柄指西,天下皆秋,北鬥星鬥柄指北,天下皆冬。
指北時候的北鬥,才是肅殺之時。
冬日之際,萬物凋零之際,正是天之殺意。
整個世界都會陷入死亡!
樹葉凋零,草木乾死,水脈枯水,山川雪封,就連人也會失去活力,天地間的陽氣也會耗儘,萬物生機不再。
這便是天殺!
廣陽司空的法門,就是利用天殺之法,完成的絕殺招數!
滿庭黃葉舞西風,天地方展肅殺功。
四山昏昏如潑墨,淒乎太陰布蕭蕭。
瑟瑟秋風悲,蒲柳先已零。
天意重肅殺,萬物無不銷!
卻見禪智和尚的身軀突然遭到了某種奇異的效果。
他的皮膚開始起褶皺,肌肉萎縮,瞳孔枯黃。
人之殺,始於矛盾,見於刀兵,終於血肉。
地之殺,始於地動,見於地火,終於土灰。
天之殺,始於秋風,見於冷冬,終於枯寂。
以人身承擔天殺,結局就是迅速衰老,枯竭,就好像是在冬日裡的草木一樣,最終生機斷絕而死。
沒有外傷,也無法抵禦。
然而,也有例外。
梅花,鬆樹,依然能在冬日翠綠,盛開。
動物能冬眠,人也可以蜷縮在房屋內取暖,靜靜等候春日的到來。
所以,禪智和尚屏息,陷入了龜息蟄伏狀態。
什麼叫做蟄法?
凡寒冬時令,天氣伏藏,龜蛇之類,皆蟄而不食,等待春日降臨,生機複蘇的時候再醒來。
春日有春雷,待到春雷響起,炸開生氣,這些蟄伏的存在都會醒來。
所以,春日有一節氣才名為‘驚蟄’。
意思是將蟄伏的伏藏生命們都喊起來。
這是天地循環的一部分。
這便是鬥法,考驗的是綜合能力。
萬物生克,一物降一物,隻精通一道,除非你是修為高深到忽略生克之道,否則定然會被相性給克製。
當然,如果夠強就沒有那個問題,一劍破萬法也不是不存在。
不過,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
所以,這大部分人的選擇都是,儘可能的防止自己被克製,同時儘可能的克製對方,這就是鬥法的本質。
如果鬥法就隻是比拚誰法力更強,誰的修為更深厚,術法威力更大的話,那根本就沒有打架的必要,大家互相給對方亮一手就知道勝敗了,何必拚命?
李啟和金不喚那一次,以及現在的情況,都是如此。
所以,隱藏自己的跟腳,不被敵人探明,或者就算被探明了也找不到克製的辦法,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
可惜的是,禪智和尚的跟腳,李啟探的很明。
他很自信,覺得李啟沒有半點威脅,亦或者……就算有威脅,也沒有辦法。
為了自己的道途,為了打實通往六品的根基,他不得不把跟腳透露給李啟。
就像是找醫生看病,肯定要把身體情況說清楚,如果不清楚就要去做檢查一樣。
禪智和尚覺得自己做的很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