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覡看見的是,人道是在域外經過篩選之後,然後成規模,成體製,流水線一般的屠殺,就好像養雞場裡,會把剛出生的小公雞直接絞碎一樣。
屠滅世界這種行為就是在工廠流水線上製造零件一樣,而人道的軍士們就是個生產零件的匠師。
在這中間,沒有任何人承擔罪惡,人人都是‘公事公辦’,但造成的殺戮是無法計量的。
這種流水線式的屠殺,讓巫覡們齒冷,可以說是鄙夷至極了。
雙方都是這樣。
人道覺得巫道隨著一心好惡肆意玩弄生命,巫道覺得人道的屠殺更是惡毒……
但怎麼說呢。
李啟覺得,都不是什麼好人吧。
畢竟巫覡雖然是好壞都有,好的,比如雲方大巫那般,就能護住許多世界群安穩發展,保護諸多生命。
要是遇到不好的,比如李啟就曾經聽聞過,有一些蠱師,入侵許多世界,將整個世界做成蠱盅,來給自己煉蠱。
還有些鬼巫更是為了培育大鬼或者怨鬼,會主動施加詛咒,讓人陷入極致的絕望,經受各種折磨,最終經受心愛之人被搶,家人死絕,朋友被自己連累,天煞孤星,碰誰誰倒黴,最終在眾人的拋棄之中,死無葬身,化作怨鬼,被鬼巫收入囊中,成為法寶的一部分。
在李啟眼裡,這兩種行為都不是什麼好事就是了。
李啟不想爭論對錯,但是……巫覡之中起碼還有好人。
人道的高度凝聚力,讓他們中間即使有好人,也會被製度和規矩束縛裹挾著一起加入人道在域外的無儘擴張之中。
至於域外的無儘生命……
唉,活著,本身就是苦楚啊。
神仙路過不小心踩死人,妖魔吃人,鬼怪吃人,就連人也要吃人。
所以佛門才會說——
世間就是一汪苦海,人在其中浮浮沉沉,沉淪於中,無希無望,難以出離,苦不堪言。
佛門認為,隻有靠自身的覺悟,才能從苦痛之中脫離出來。
人道則希望直接創造出所有人都沒有苦楚的宇宙。
神道和巫道則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應存在的,不需要去刻意改動,苦難者終歸會靠自己走出來。
魔道和真龍們根本不在乎這所謂的苦,甚至他們自己就是這苦楚的一部分。
想著這些的時候,李啟已經來到了,南疆。
南疆之外,李啟走到了荒野之中。
“那麼,邱將軍,告辭,之後再見就是戰場之上了,我不會留手的。”李啟笑道。
“公子慢走,不過……我最後有一言,贈與公子。”邱直拱手,嚴肅的說道。
“洗耳恭聽。”李啟馬上集中起注意力來。
他則肅穆的對李啟說道:“公子已經看見長安盛景,當記起公子年幼時,其微之日,那時恐怕已有灼然預知其中微之象,巫覡喜上天之垂戒,汲汲反躬修省,以祈天永命,然則懇天祈地,國祚豈長哉?觀百越諸國,其上世創業之君,無功於民,無德於國,豈有勝機?”
“適逢機會,且與公子忠告,戰事不因天,不因地,而隻因人成功,人道至尊驅夷狄而出之化外,收還中國,重闡彝倫,再立世界,自天地開辟以來,至尊功德之大,所未有者也,巫覡所做,螳臂當車而已。”
李啟聽完,搖了搖頭:“如果你隻是說這些的話,那我隻能告訴你……戰場上見真章了。”
邱直卻說道:“那……此刻便是戰場了。”
“噢?看這樣子,邱將軍忍耐已久啊,域外?還是就在這裡?”李啟回頭看向邱直,身後突然升起一尊法相。
這次,法相不像是在域外的時候那般宏偉壯闊,隻有二三裡高,四臂兩身,左邊身子魔氣纏繞,右邊身子佛光氤氳,道門陰陽在齊下斡旋,人道與靈道提供約束,身中神因此而與人對峙,保持平衡,而最重要的‘自然’則在充斥著整個法相。
事到如今,李啟法相之中,已經不再是‘人巫對峙’的局麵了,巫道已經圓融的填滿了整個法相。
不管是佛魔,還是人神,亦或者作為調和劑的道門以及靈道,這些全都處於‘自然狀態’。
李啟並沒有刻意的去調整他們的狀態,不像是七品的時候,李啟小心翼翼的把控著這些道統在體內的比例,讓他們保持精準微妙的平衡。
如今的李啟不需要那麼多,他隻是維持著自然本身,於是這些道統……便都存在於體內了,都隻是自然的附屬產物,而不能占據他身體的主位。
這就是他如今的修為,想控製一條河,不需要去精準的操縱每一滴水,隻需要挖開一條河道,所有的水便老老實實的順著河道走了。
李啟以前就想著精準控製每一滴水,但現在他早已放棄了那種做法,這也讓他能夠控製的法力極限增加了上千萬倍。
伴隨著李啟的法相,邱直也說話了。
“就在這裡吧,難度大一些。”他輕聲說道。
隨著話語,邱直的身後,兵氣盛開,一副戰場的圖卷徐徐展開。
旌旗獵獵倒北風,霜霰呼呼逐南鴻。
卻看見有無數士兵,身糜戈戟,戰場之上,腥雲血雨,脂風膏域。
茫茫凶荒,迥如天設,駐馬四顧,氣候迂結,秋空崢嶸。
黃日將沒,多少兵戈,白日見物,道路兩側,戰骨累累。
抬眼見,地如赤碧,儘是征血。
邱直的法相,並沒有人形,而是一幅畫卷,這幅畫卷栩栩如生,幾乎要形成實景,代替現實世界,成為新的現實。
卻見邱直走了兩步,從畫卷之中抽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長戈。
“來吧,公子,讓我看看巫神山的能耐。”
“巫神山或者唐國朝廷的能耐不是你我兩個的勝負所能決定的,不過……我在想,我如果在這裡殺了你,是不是我就贏了?”李啟歪了歪頭,法相的壓迫感熾盛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