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驚到了玩積木的小素月,小身子一抖,抬頭朝兩人看來。徐二哥忙道:“我同你母親說話,你玩你的。”
小素月看了看兩人,憑借小孩子獨有的敏銳直覺,認為兩人之間沒有矛盾,遂低頭繼續玩起來。
徐二哥不敢大聲了,忍著氣壓低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誰跟他情深意重!你管他去死!”
說到這裡,眉頭擰得更緊了。
雲琮若是死了,那麼五房從此在雲家更加勢弱,他的外甥女、外甥的處境恐怕不會好。
而他若活著,即便是瘋了,他的四個兄長也需得照顧他,幾房的孩子們也需得敬他這個叔父。
除此之外,等到小素月和昇兒長大,說親的時候也會有些影響。自幼喪父,會被認為天生福氣不厚,而長於寡母之手,也不是什麼好名聲。
他剛要勸妹妹,不管怎麼樣,哪怕是為了兩個孩子也要仔細照顧雲琮,韶音便先一步開口了:“不行,我還是要管他的,我不能讓昇兒背一個克父的名聲。”
見妹妹想得通透,徐二哥鬆了口氣:“你明白就好。”頓了頓,“想想兩個孩子,等昇兒長大,他會孝順你的。”
眼下是委屈些,但是能有什麼辦法?和離,以雲琮眼下的情形,那是絕不可能和離的。徐家胳膊擰不過大腿,雲家不點頭,他們沒辦法。況且,看妹妹的樣子,也舍不得兩個孩子。
既如此,且寬寬心,不要去在意他,隻當養了個廢人,圖謀以後的好日子。
兄妹兩個說了些話,徐二哥便起身告辭。
韶音拉住他,低聲問:“二哥近來可有困難?若有需要搭把手的,儘管開口,眼下是個好時機。”
徐二哥麵露意外之色。
韶音便解釋道:“公中虧了我們五房幾年的銀子。如今雲琮瘋了,腿又這樣,更是少不得花銀子。他們想要五房養活雲琮,自然不能什麼都不做。”
換而言之,想要五房負擔雲琮的生活,那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給點好處。
“妹妹,你比從前出息了。”徐二哥自己都沒想到這層,聞言神情欣慰又有些複雜,更是憐愛地抬起手,像是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她的頭,“你心裡記掛著娘家,哥哥們也不會忘了你的。”
韶音笑笑:“我知道。”
徐家還真的有條路子想要打通。徐二哥這陣子在燕州走動,就是為著這事。之前沒提,是因為知道雲家的德性,那是拿了銀子也不會辦事的,索性不提了。
這會兒韶音主動說起,徐二哥便將事情跟她說了一遍。
韶音當即就去找了大太太,說了這事。
大太太精明得很,聽韶音說辦好這件事後,大房一文錢的好處都撈不著,當下就不想同意。
“此事我需得過問老爺。”她端茶送客。
韶音識趣起身,說道:“那我等大嫂的消息。”
施施然離去。
當晚,雲琮又摔了碗筷,並大發雷霆:“此等豬食竟也拿給我?怎麼,我斷了腿,就不是五老爺了嗎?大膽奴婢,竟敢這般怠慢我!”
下人們委屈極了。
五太太不管他們的吃食,且連著三個月的月錢沒有發放了,他們都是掏著存款,兌錢重新建了個小廚房,自己做飯吃。而老爺的這一份,他們是死皮賴臉從大廚房裡取的。
其他幾房的主子們的飯菜都是有數的,他們要不到,隻能要點下人吃的飯菜過來給他。
雲琮自小養尊處優慣了的,一根舌頭養得那叫一個嬌貴,下人們吃的飯菜怎麼能入他的口?隻看了一眼,吃都沒吃,就摔了。
另外幾房不管他,打定主意要讓韶音心軟。
但韶音的心是鐵做的,雲琮就算餓死,她也隻會說:“五老爺大抵不是老太太親生的罷!與幾位兄長不是親兄弟,他們不肯管你的死活,你認了吧!”
這樣一個兩不管的人物,下人們難道會兢兢業業地伺候他嗎?肯為了他去大廚房要一碗飯吃,都算對得起他了。
當晚,沒有飯吃,喝的藥也沒有了,大半夜又痛又餓的雲琮睡不著,一直在嚎。
“徐氏!你給老爺滾過來!”
“我的腿!啊!好痛!”
“給老爺端飯去!一個個都死了嗎!”
夜深人靜,丁點兒聲音就能傳出很遠。雲琮的鬼哭狼嚎,吵得整個雲府都聽見了,下人們竊竊私語,主子們煩躁不堪。
就這麼抻了幾日,連鄰居們都打擾到了,前來打探情況。
大太太接待的客人,臉色很不好,強撐著說道:“我們府上五老爺摔壞了腿,疼痛難忍,打擾到貴府上,實在是抱歉。”
賠了罪,送了禮,將人好生送回去。
但五老爺發瘋砍斷自己的腿,氣壞老太太,把一個健朗的老太太氣得中風的事,根本不是秘密。
雲家的名聲越來越亂,漸漸的,大太太坐不住了。她現在掌家,如果傳出“不管血親,硬生生餓死痛死五老爺”的話,全家的名聲都彆要了。
她臉色很不好地叫來韶音,交給她一遝文書:“事情辦妥了!”
“多謝大嫂。”韶音溫柔一笑,起身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