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收新的內門弟子進望仙山, 薑狸多了很多在外帶著弟子們曆練的工作。她也不是總是能夠帶著小徒弟的。經常是在明鏡齋坐著坐著就接到了消息要出門,連通知徒弟都隻能用紙鶴。
今天去找找失蹤的弟子、明天去抓抓邪修,日子忙得腳不沾地, 經常十天半個月不著家。
留在了望仙山的徒弟,每次回到了家之後, 都覺得很是寂寥。
這些年過去了, 因為少年經常送它靈花,冥蝶漸漸地不那麼害怕他了。
冥蝶說:“小漂亮,狸狸還沒回來。”
少年說:“嗯,知道了。”
夜晚靜悄悄, 少年就坐在師尊的房門口一遍遍地看著師尊用紙鶴捎過來的信。
從前,他覺得望仙山就是他的家。但是師尊離開後, 這裡顯得冷清又寂寥, 本來溫馨的家, 似乎也空曠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 他想:也許, 家並不是一個地點,而是一個人。
……
薑狸如今是元嬰修士,很少有對付不了的情況。
在外一切都好,隻是時常覺得牽掛小徒弟。
某一天,薑狸風塵仆仆地回來,已經是淩晨了, 她放輕了腳步準備休息一晚就走。
其實她完全沒有必要繞一圈回家。
隻是,薑狸這才發現,原來漂泊在外的人是會很想家的。
——小虎崽一定很想她。
薑狸一走到了房門口,就看見了少年抱著劍坐在台階上,也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徒弟說:“師尊, 你把我帶上吧。”
薑狸猶豫:“可你在靈犀長老那邊還有功課。”
徒弟說:“師尊,你覺得慶崇可憐麼?”
薑狸愣了一下。
徒弟說:“師尊,我很想你。”
徒弟問她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他跟在她身後上課的樣子?
薑狸笑了,“好吧。”
“那你年底的考核要跟上。”
薑狸在心裡找了個理由:徒弟大了,再天天跟著靈犀長老上大課,也該帶在身邊曆練了。
第二天,身後跟上了小徒弟,薑狸莫名其妙地也鬆了一口氣。
這些年來,他們實在是很少分離的,僅僅是十天半個月而已,兩個人都感覺到了對彼此的牽掛。
玉浮生離開前,還捎上了一隻小蝴蝶。
這樣,漂泊在外,就變成了一家人出去秋遊。
他們都找到了歸屬感。
這一年的邪修肆虐,處處不太平,薑狸格外地忙。他們在外跑了大半個修真界,一直到了過年的時候才收到了消息可以回宗門了。
隻是,今年的新年就要在外麵過了,本來應該是很淒慘的,但是漂泊在外的一家人卻熱熱鬨鬨地去逛凡間的廟會了。
薑狸帶著小徒弟,肩上趴在小蝴蝶。
凡間的廟會上,人流如潮,燈火璀璨。
他們走到了儘頭,打算進廟宇裡轉轉。
薑狸和小蝴蝶去掛祈福袋了。
少年的視線卻長久地停在了月老祠前麵的紅線上。
他買了兩根紅線,藏在了袖子裡,不能送出去。
最後還是送了師尊一根祈福的五彩繩。
少年認認真真地綁在了薑狸的手腕上。
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專注的眼神認真又動人。
離開的時候,徒弟說自己的劍穗掉裡麵了,要回去拿。
薑狸嘀咕了一句,在外麵等著。
等到師尊看不到的地方,徒弟腳步一轉,來到了月老祠前。
他仰頭看著紅線纏繞的月老祠,垂下了眸子,求了一道簽。
“求什麼?”
“姻緣。”
簽文打開,是一句化用的偈語:
本來無一物,偏偏惹塵埃。
……
不是上上簽,卻也不算壞。
他盯著簽文看了許久,放了回去。
他追上了自己的師尊,打著油紙傘,和她穿過了花燈重重的大街。
雪花無聲落下。
薑狸說:“下雪了。”
天太冷了,呼出的空氣都變成了白茫茫的霧。
徒弟和她一起抬頭,看見了雪花翩然而至。
上一次她這麼說的時候,還是在放逐之地。抱著第一次哽咽的小虎崽,告訴他生活會越來越好。
薑狸做到了,她真的把小虎崽養大了,還養得很好。
她買了一袋糖炒栗子。
小蝴蝶吃糖,她吃栗子,徒弟負責剝殼。
他們穿過了街巷,一起慢悠悠地朝著天衍宗走去。
……
回到了闊彆已久的望仙山,薑狸帶著徒弟心滿意足地討了一圈的紅封,一家人排排坐在門口分靈石。
薑狸的分紅包法:
徒弟一塊,我一塊;
蝴蝶一塊,我一塊。
師尊是很狡猾的。分完後她還會偷偷從徒弟那裡扒拉兩塊靈石過來。
但是沒辦法,這麼多年過去了,徒弟都假裝不知道。
這一年,徒弟十七歲了。
不知不覺間,徒弟已經快長完了,他不再都需要每個新年都去裁剪新衣、定做新鞋子了,也不需要薑狸更換大床的尺寸了。這代表著望仙山省下了一筆開支。
但是問題隨之而來,因為回來後,薑狸發現,徒弟好像有一米九了。在外麵還不明顯,隻覺得徒弟又長高了。
但是回到了望仙山,發現徒弟竟然已經和門框差不多高了就十分驚悚了。
不過,徒弟是虎族,比人族要高大是很正常的事情。
薑狸看著那門框,心想:徒弟應該以後不長了吧,萬一要是明年長到了兩米可怎麼辦?這門是不是要換個高一點的了?
徒弟看見師尊一直抬頭看著門框若有所思,想了想,走了過來,一把摟住了師尊的腰,把她舉了起來摸門。
薑狸緩緩回頭和徒弟對視。
你乾嘛啊?
徒弟默默地又把師尊放下來了。
若無其事地假裝隻是路過。
薑狸:“……”
仿佛是突然間意識到徒弟出去半年變化很大,薑狸開始盯著徒弟上下打量。
如果說十六歲還是個能夠被稱呼“半大小子”的年紀,那麼十七歲,就已經是少年朝著青年轉變了。
單薄的少年骨架已經長成了,肩膀變得寬闊,明顯的喉結已經突顯,輪廓已經接近青年的成熟了。
薑狸驚奇地意識到,徒弟的變聲期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過去了。
現在的聲音低沉又好聽。
薑狸視線掃來掃去,最後盯上了徒弟的大手。
薑狸抓住了徒弟的手,借口要給他看手相。
他下意識地想躲,被薑狸啪地拍了一爪,隻好無奈又老老實實地把手遞給她。
徒弟的手也是修長好看的。
而且好像比去年大了一點。
薑狸突然間想起來修真界的許多流行的話本。她很難理解裡麵那些高貴冷豔的仙子們,為什麼不管高矮胖瘦,個個都是巴掌大的小臉。
薑狸翻著徒弟的手,靈機一動,把徒弟的手蓋在了臉上。
——對比之下,可真是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徒弟:“……”
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含笑看著她,笑了很長時間。
望仙山準備的家具都是按照薑狸的尺寸定做的。
前幾年還湊合,今年回來後沒多久,薑狸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小木碗在徒弟麵前其實已經變得很袖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