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2 / 2)

微博上,沒有任何人對她的咖位感到疑惑,在路人和粉絲眼中,她站在這裡理所當然。

他們絲毫不知道,就在幾天前,她還借不到高定,她還在被時尚圈隱性報團排擠。

她走過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贏得了一場無人知曉的戰役。

afterparty,應隱隻短暫現身了一下,就推說身體不舒服,抱恙回了家。

睡了整覺,翌日下午,她去往栗山公司,參加試鏡。

栗山,兩岸三地華語電影圈執牛耳者,戛納主競賽單元評審之一,圈內公認最會調.教演員的導演。

他年過七十仍勤耕不輟,嗅覺敏銳,精神矍鑠,充滿信念,並不是之前姓方的那導演可以比擬。

要上他的片,很難,但能和他合作、當他的主角,是所有演員心裡與獲獎同等份量的殊榮。

應隱之前一直在打磨的女革命者一角,就出自栗山的片子。

這幾年國內掀起了主旋律風,栗山也難逃例外。這部群像主旋律片主題宏大、場麵熱血,是票房年冠預訂。

這樣的一部片,是很多演員寧願零片酬也要上的。

程俊儀和麥安言陪著應隱一起現身。

應隱穿著淺灰色T恤,牛仔褲,頭發紮了個低馬尾,素顏的臉上照例蒙著一枚口罩。

試鏡處人頭攢動,或站或蹲地擠滿了一整條走廊。

這裡麵有成熟的老演員,有剛畢業的學生,也有十幾年跑龍套的戲癡,更有深耕舞台的話劇演員。

大家起跑線平等,全是過了卡司預選後來競演的。

現如今的演藝圈,能讓大牌演員和無名之輩一起試戲的導演不多了。礙於演員在流量和資本中的份量都水漲船高,咖位高的演員,其實早過了親自來試鏡的階段,有好本子先遞他們手上,看得上,雙方坐下來一起談談合作細節,這就把事情給了了,哪還用紆尊降貴地來試鏡?

就算真來試戲,那也代表了十拿九穩,不過是走走過場。

也就栗山有這能量和話語權。

應隱低調穿過走廊,身後響起陣陣竊竊私語。

“應隱也親自來試鏡?”

“畢竟是栗山。”

“她很貼角色啊,感覺十拿九穩。”

“她哪有失手的時候?商陸那兒三十分鐘的一鏡到底也能hold住,現如今的女演員裡,誰還有這能量?”

還有蠢蠢欲動上來想要合影簽名的,都被俊儀給攔下了。

在專屬休息室等了不到兩分鐘,卡司公司那邊就來人通傳:“應老師,到你了。”

應隱隻身一人進去,試鏡的階梯小劇場裡,分彆坐著導演栗山、卡司導演餘長樂、出品方代表、總製片人,以及一個年輕的麵孔,那好像是栗山曾經的副導演,算是他的半個學生。

應隱摘了口罩,鞠一躬,詳細地自我介紹,之後按流程演了那兩場。

那場寫信的對白她表達得太好了,輕熟的聲線娓娓道來,充滿了堅定的溫柔,一滴眼淚綴在眼眶中,始終要掉不掉的,隻在寫完了,擱筆、折頁、封好信封後,才撐著桌沿,眨一眨眼,讓眼淚滾了下來。

演完後,偌大的劇場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許久,選角導演餘長樂咳嗽一聲,餘光覷了下栗山。

栗山站起身,緩緩地說:“諸位請回避,給我五分鐘時間。”

餘長樂便摸著煙起身:“哎喲,老骨頭一把,坐得腰也斷了!”

其餘人會意,咬煙的咬煙,拿茶杯的拿茶杯,都陸續走出去。

應隱輕籲了口氣,拂了拂麵,很恭敬地說:“栗老師。”

栗山點點頭:“你出道十二年,我們好像都沒有合作過?”

應隱笑了笑:“是啊。”

“我跟辰野的合作是很密切的,你又是辰野的當家花旦,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合作過,你有沒有想過?”

“我……”應隱有些尷尬:“好像每次檔期都錯過了。”

“你要幫公司賺錢,要幫他們扶持新人,要去辰野主投主控的片子裡扛票房,所以檔期很少。你的表演都是很好的,但把你的佳片率平均到你所有的出品裡,其實不高。”

“栗老師……”應隱被他銳利的話語刺破得難堪:“希望這次我能有機會。”

栗山搖了搖頭:“你這次也沒有機會。”

應隱愕然:“為什麼?我的表演就算還有不到位的——”

“你的表演很到位,但這個角色已經安排給彆人了。”

應隱擰了下眉:“你的意思是……”

“其實這部片我隻擔任監製,掛名導演,在片場的,會是我的學生謝揚。”

應隱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啼笑皆非地笑了一聲:“是要用我來抬轎麼?應隱試鏡落選,誰誰誰表現驚豔?”

栗山不置可否:“通稿怎麼發,是你公司內部的事情,與我無關。”

應隱一刹那明白了。

她點點頭,唇角諷笑:“這樣。難為您特意單獨告訴我。”

“我很早的時候,就跟柯嶼討論過你,他對你是不遺餘力的盛讚,所以……”栗山頓了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應隱還沒消化完試鏡落選的消息,聽了這句,臉色有些茫然。

“我個人在籌備的項目,是一部愛情文藝片,劇本的終稿還在調整。這是我時隔三十年後,第二部純粹的愛情片,說實話,不保證好看,也不保證能順利公映。但我中意你。你的檔期,公司已經為我空出來了,試鏡在年前進行,希望到時候我能見到你。”

出試鏡室時,俊儀和麥安言已經等著。俊儀是很熱切的,焦急地問怎麼樣怎麼樣,但麥安言一臉知曉一切的平靜。

應隱跟他對視片刻,一句話也沒說,口罩帽簷下的臉麵無表情。

她穿過熱鬨的、不明所以的、偷偷仰望的人群,抬起眼,古偶網劇出身的阮曳出現在走廊儘頭。

她也打扮得很低調,很惶恐的模樣,正在執行經紀的擁護下迎麵走來。

兩人的錯身而過隻是一刹那,誰也沒說什麼。

電梯間靜謐異常,俊儀察覺到氣氛不對,一時噤聲。

“你不去幫幫她麼?”應隱看著一層一層上升的數字,冷靜地問。

麥安言回得文不對題,卻開門見山:“你不虧。栗山真真正正的女一號,是屬於你的。”

栗山要她的檔期,但這部片沒投資方看好,片酬很低。辰野是經紀公司,不是慈善協會,最賺錢的搖錢樹沒道理拿去賤賣。宋時璋想安排阮曳打進電影圈,一來一去,雙方各取所需,交易得嚴絲合縫皆大歡喜。

他不知道應隱有什麼好鬨脾氣的。

“是嗎。如果不用她做交易,是栗山就不選我了,還是公司不會放我檔期?”

“栗山的片酬,是你所有邀約裡最低的。”麥安言心平氣和地明言:“你的三個月值多少錢,我比你心裡更有數。”

應隱笑了笑,轉過臉,麵對著麥安言:“你快把她扶起來吧,當我求你。”

她字字清晰:“這破一姐,我是一天都不想當了。”

·

商邵撥給她視頻時,應隱接得很快,麵前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乾什麼?”

應隱垂眸擰著手中的塑料殼:“扭蛋。”

“扭蛋?”

應隱小孩子似地點點頭:“商先生,你玩過扭蛋麼?”

“沒有。”

“小時候買不起,覺得好奢侈啊,每次都蹲在便利店前,看彆的小朋友拆。為他們高興,為他們可惜。十五歲時,我接到商演活動,第一件事就是買了一枚,但裡麵的恐龍好醜啊。”

她說笑著,趴在桌子上,看著恐龍:“這麼多年過去了,它們還是一樣的醜。”

商邵靜靜聽她說完:“出什麼事了?”

他總是這麼敏銳,不給人藏心事的機會。

應隱拆開當中小玩具的塑料袋:“沒事,你這幾天怎麼不找我了?你厭煩我麼?”

用這麼嚴重的詞,聽得商邵心裡直沉沉的一墜。

“還在忙,想儘快回國,反而被事情絆住。”商邵說著,將手機捺下。

應隱聽到他壓抑不住的一連串咳嗽,十分乾啞。

“你感冒加重了。”她放下扭蛋,透過攝像頭,捕捉商邵的神色。

他看上去很累,雙眸難掩倦意,似乎一直以來都沒睡過什麼整覺。

他的白襯衫也不複筆挺,被赤道的炎熱和雨季的潮濕悶軟,鬆垮地勾勒出身形,顯得他散漫而落拓。

真不講道理,這樣看著,他反而更迷人了些。

應隱忘了扭蛋,雙眸專注地停在屏幕上。

她很想他。

·

十二月份是塞倫蓋蒂大草原的雨季,萬物生長,春天的氣息滋生,動物重新越過馬拉河,曆經九死一生的長途跋涉,跨過坦桑尼亞和肯尼亞的邊境,回到水草豐美的塞倫蓋蒂。

當地政府辦事處,一個穿著傳統長裙,蒙著豔麗麵紗的女人,正跟櫃台後的黑人激烈地交流著什麼。

“Igotlost,thebus……”應隱快詞窮。

她流利的口語在這裡派不上用場,大家彼此雞同鴨講,雙方都覺得自己英文口音很標準。

黑人慢悠悠拖長調子回:“rexrex,sitdown,dontwotyou。”

他就會重複這一串。

gotyou,got個鬼!

應隱兩隻手都比畫上,英文一個字一個字用力往外蹦:“我被搶劫了,我的錢包,我的護照,我的手機,以及你們這該死的bus!說好的兩點有一班,現在已經三點二十了!”她手指用力戳著表盤。

“oh……”黑人聽懂了,攤攤手,聳聳肩:“Miss,在我們非洲,唯一的時間指針是自然,是太陽光,rex,不要被你的watch推著走。”

“what?!”

不要把沒時間觀念說得這麼清新脫俗好不好!

一旁狹窄陰涼的樓梯口,一個中國男人正在當地官員和另幾個中國人的陪同下,步履從容地走下樓梯。

“雨季的施工確實會受影響,考慮到當地人的節慶風俗,以及接下來的Safari……”

駐紮在坦桑尼亞的下屬彙報,苦笑了一下:“邵董,您放心,我們很了解這裡的工作風格,您病了這麼段時間,還是儘快回香港養病得好。”

坦桑塵土飛揚,一天到晚戴口罩也沒用,商邵點點頭,手抵著唇又咳嗽兩聲,將口罩覆上,壓好。

他回複下屬的關心:“我還要去塞倫蓋蒂一趟,過兩天就回去。”

“Telephone!Iwanttelephone!”應隱最終放棄溝通,雙手合十,強忍在崩潰邊緣:“pleasepleaseplease……”

大使館的電話是多少來著?怎麼記到手機裡了……手機又丟了……**,死循環!

一段短短的樓梯走儘,商邵腳步微頓,即將穿過大廳時,隔著辦事的職員,他遙遙望了一眼那個女人。

從頭包裹到腳的傳統服飾,但難掩曼妙曲線。

那種曲線是起伏又單薄的,與當地人不同,充滿了讓他熟悉的感覺。

他眯了眯眼,一時間心跳激烈起來。

又覺得自己是病昏了。

怎麼可能?

她現在,應該在生日派對上。

“Well,Miss,”那個黑人櫃員也煩了:“但是我這裡既不是失物招領處,也不是公交公司,or電信公司,Miss,”他手指用力戳著一張塑封招牌,上麵字母眼花繚繞:“Look,這裡是城市建築規劃與……”

“嗚……”應隱沮喪地嗚咽一聲,兩手撐著桌沿,深深地呼吸,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她的說走就走好失敗,會不會被大使館送到他麵前。他會笑她的。

但她很想問問,你有沒有跟阮曳跳舞時目不轉睛地看她?

親口問,親耳聽,要他否認,要他哄得用心儘力。

一行人對商邵的腳步凝佇不明所以。

“那邵董……”下屬喚了一聲。

商邵聽見了,但目光還停留在她身上,隻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下一秒,櫃台前的女人抬起臉,遲疑、又不敢置信地望向這邊。

她有一雙星光熠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