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2 / 2)

轉向商陸:“還有你。”

商陸原本懶洋洋坐在一旁聽好戲,雙臂環胸,右踝搭著左膝,這會兒沒處說理,腿也放下人也坐直了:“我他……”

正月裡不能罵臟話,他硬生生咽下,暴躁然而乖巧地坐了回去。

水流聲中,商邵的哼笑聲若有似無:“接到了,不過她比較忙,現在就我一個人。”

“那你吃年夜飯了沒有?”溫有宜關切他餓肚子。

“還早,等會吃。”

“你去得那麼著急,康叔也沒跟著,一切都好?”

商邵停頓了須臾,才“嗯”了一下,聲音低沉下來:“都很好。”

隻是掛了電話後,他兩手撐著台盆邊沿,沉默地站了很久。

洗澡也是件麻煩事,因為屋主將冷熱水的出水方向裝反了,導致他等了很久也還是冰水,抱著變通的心情試試看,才等到熱水。

虧他身體好。

花灑聲中,俊儀在外麵敲門,十分歉疚:“商先生……衣服沒借到。”

她問了一圈,奇了怪了,那些劇組的同僚、村民沒一個肯借,都笑而為難地推說沒有。在他們反複說著的“很臟”、“沒洗乾淨”、“埋汰”中,俊儀漸漸明白過來。他們不是不肯借,而是不好意思借,因為他看著太尊貴,而他們的衣服卻如此樸素陳舊。

“羅思量,你肯定有。”俊儀抓住製片主任不鬆手。

“彆開玩笑,我這哪能給他穿。”羅思量笑著,像她求饒。

太高不可攀的人,讓彆人想施以援手時,都要首先考慮自己夠不夠資格。

商邵關了水,還是簡短的兩個字:“無妨。”

俊儀便蹲下身,將烘鞋器塞進他冷冰冰的皮鞋中,打開開關,又聰明起來,將他的西裝褲搭到了油汀上。她的聰明實在是隻有一半,否則剛剛就想到,這會兒說不定都烘乾了。

她告彆後,商邵才從浴室走出。洗過澡,手心剛凝固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他一件件換上原來的衣服,用領帶在掌心纏繞數圈,麵無表情地等待那抹血色停止滲透。

哈薩克傳統的大通鋪上,親密整潔地疊著三床被子,被子上蓋有毛毯。三床被子花色各有不同,當中的那一床,高支長絨棉,純白的底,小小的黑色蝴蝶結是人工刺繡的,很疏散地分布著,四周鑲一圈荷葉邊,荷葉邊由細黑線滾邊。

是她會喜歡的風格。

商邵麵上浮起細微的笑意,在床邊靜站了會兒,窒澀的心臟讓他緩緩俯下身,將臉貼上那隻枕頭。

是她的氣味。

他深深地嗅著,嗅著他的山果,嗅著他青翠欲滴的雨。外人眼裡連穿一穿化纖麵料都算是辱沒了他的男人,此時此刻卻站立不住。商邵緩慢地、緩慢地在床邊跪下,將她的枕頭情難自禁地緊緊抱進了懷裡,繼而將臉深深埋了進去。

心臟的扼痛一陣緊過一陣,如潮湧循環往複,帶走氧氣。

他趕上了,是嗎。他反複問自己。

他也隻不過是個差點永失所愛的男人。

有一遝什麼紙張無聲地掉落。

商邵沒有注意,在緩過了心臟的疼痛後,他才撿起。

晨報的標題排版是他熟悉的,十二月二十三的日期,更是刻進他的記憶裡。是香港那天的報紙。

他展開時是如此不設防,因而看到一頁隨手寫在劇本背麵的字、不經意地讀著時,眼眸中的痛色也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你挑一個晴天,帶我去看一看那裡的船。”

“把我灑在那裡。”

“他問你什麼,你隻要說,那段時間她很快樂。”

他逼自己,一行一行,一字一字地讀著,近乎自虐。

讀到最後,心裡反反複複地隻剩下一個聲音:原來她是真的決定去死。

這道聲音如此平靜,像研究了很久後宣讀的定論。這是她的遺書,這是她的決心。

很奇怪,他最後目光停留的,是那一行:

“請他好好生活,娶妻生子。

目光從驚痛到平靜,從平靜到憤怒,從憤怒又止息了下來,變為一種沒有任何光亮、如墨般濃重的黑色。

她怎麼敢?她怎麼好意思?

沒烘乾的鞋子又被穿上,但商邵穿上的動作那麼慢條斯理,也不覺得難受。穿戴整齊,他將捏皺了的晨報撫平,壓好到應隱枕下,繼而將遺書平整對折好,紳士地收進大衣的貼身內夾。

做完這一切,他出門,在新年的暮色中沉默地走向那間化妝間。

應隱剛換好了戲服和妝,正準備去片場,出門迎到他,她緊張錯愕起來:“你不是走了?”

“直升機走,我不走。”

應隱掌心立時潮了:“那你睡一下,等我拍完?你看著很累……我很快。”

“你要拍什麼戲?”商邵從容地逼近她,幾乎是不動聲色的。

應隱莫名被他逼回了屋中。這還不夠,她步步後退,噔地一下,後腰抵上梳妝台,將上麵的瓶瓶罐罐碰倒。

沒得退了。

“商邵?”應隱仰著眼眸,吞咽一口。

尹雪青的妝在她此時的臉上十分違和。

“告訴我,你要拍什麼戲?”商邵耐心又問了一遍。

他的眼神完全不對勁。

應隱從當中看不到光,也看不到情緒。不能說是空洞的,因為這裡麵的內容如有實質,壓得她不敢喘氣,可是,她又分明什麼都看不穿。

她想到了前幾日暴風雪前的濃雲,也是如此黑,如此深,如此低。

“我拍……”應隱咽了咽口水:“吻——”

這個字隻說了一半,她的唇就被商邵不由分說地封住。

應隱僵在當場,但她多麼不爭氣,第一反應竟是久違了,她險些落下淚來。

商邵幾乎是在用唇舌侵占她。

應隱“唔”了一聲,招架不住,倒在梳妝台上,不住推他的胸膛。

“商邵!商邵……我的妝……!妝……”

“什麼?”商邵氣喘籲籲,目光迷離而眷戀地停在她臉上。

這種迷離和眷戀也是很古怪的。他好像完全不清醒。

“我要去片場……唔……”她的呼吸連同舌尖的津液一同被勾纏走,心也找不到重點了,說:“門……有人……有人!”

門掩著,外頭沒人,但商邵動作停住,眯了眯眼,麵無表情地將人托抱而起,轉身——砰的一聲,木門被應隱的身體重重撞上。

“關了。”他屏著呼吸,冷靜而理所當然。

應隱:“……我得走……”

“走哪?”

“片——”

“base,是嗎。”

應隱身體被定住,一股熱流不知從哪傾瀉而下,如火山岩漿般將她澆了個透徹。

她臉煞白,又漲得很紅。

“什麼叫讓我娶妻生子,好好生活?”

“我……”

“應隱,你懂不懂什麼叫娶妻生子?”商邵用那隻纏了領帶的手扼住她的下頜,指腹不斷粗暴地揉著她的唇。

“娶妻生子,是要跟自己愛的人一起的。你怎麼敢?你告訴我,你拍拍屁股走了,讓我對著另一個女人共度一生是嗎?”他貼在耳邊,字字低沉冰冷。

應隱閉了閉眼,一股絕望和羞恥同時折磨著她。

她不該讓他進房間洗澡的。

“你要在base陪我是不是?要在天上看著是不是?”商邵的呼吸一次短促過一次,光線黯淡的屋中,他的眼,他的臉,終於徹底陷進黑影中。他點點頭,盯著應隱豐潤的唇、緋紅的臉:“你告訴我,我寵另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好,你看著,就不怕自己嫉妒吃醋得投不了胎?”

他問得太畜生,應隱緊閉的眼眸中滑下眼淚,鼻腔也被堵住。

“睜開眼看著我。”

應隱搖著頭,睜開眼眸,委屈死了。

“你不懂什麼是娶妻生子,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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