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天機星降(11)(1 / 2)

玄霄子真人也是蕭氏族人,按照輩份算是蕭馳風的叔祖。蕭馳風帶著尹羲到了玄霄子真人的院子,玄霄子剛剛打完了座。

整個瀛州島上還保留了前朝習俗,屋內潔淨非常,進屋要脫鞋的,所以蕭馳風和尹羲也是收拾洗漱一翻才進屋拜見。

玄霄子一身乳白色的道袍,盤腿坐在蒲團上。因為島上缺乏染布作坊,從中原、高麗、東瀛購買的深顏色的布料也更貴,所以除了島主星主和官員,普通人和道士和尚都多穿白衣。

見禮過後,蕭馳風談起父親要娶尹羲的事,他阻止不了,時間緊急,他就擅自將人偷了出來。

玄霄子沉默好一會兒,說:“燕北尹氏,早在魏晉時胡漢雜居就在中原。你們出自北魏皇族,後來北朝拓拔氏亡國你們祖上一支再行北遷,流亡百餘年,到我們大周時又內附為藩鎮戍邊,曆任朔方節度使。大周國弱北朝南下,因糧草器械與援兵不足,尹氏軍團與北朝一戰潰敗失地,殘餘十餘萬族人兵馬流亡西域數十年。之後中原大地烽煙四起,大周節節敗退、殘喘二十幾年後趙氏終得中原天下。趙氏立國第十四年,逢大夏太宗初臨朝,你們尹氏就從西域回歸,一戰打得北朝在燕北守軍措手不及,占了燕北數城,抱了前仇。與趙氏訂了盟約後攜城歸附大夏了。”

尹羲被人掀了祖上老底了,說:“基本上沒有錯。”

其實祖上兵敗北朝時流亡西域還有一段苦逼的原因。尹氏祖上本想帶族人南逃,可是當時大齊朝政被權臣把持,十年都能換四個皇帝,皇帝和權臣害怕尹氏族人在中原作亂,還怕有北朝奸細混在族人中,所以在入中原的路上緊閉城池。尹氏族人後麵又有北朝圍堵,家主不得不帶族人突圍逃往大漠,又遷徙到了西域住了幾十年。

玄霄子歎道:“你這事兒,我要問一問師叔祖。”

蕭馳風道:“太師叔祖已有十年未出山門,為徒兒莽撞行事打擾他,徒兒罪過不小。”

玄霄子道:“你父親會令你去請了尹姑娘來瀛州,也是師叔祖跟我和掌門師兄說起一事,隻怕掌門師兄俗心太盛,將之告訴你父親。”

馳風奇道:“太師叔祖說的事和尹姑娘有何關係?”

玄霄子道:“此事我不便說,我帶你們去見他。”

玄霄子帶著二人前往後山方向,不多時就到了一個有百級台階的地方,兩個小道童引了他們拾階而上,到了一座門前。

玄霄子推門而入,尹、蕭二人隨後,道童卻分站門兩旁,不再進去了。

三人沿著長廊往西行,來到幾間前朝風格的屋前,尹羲八歲之後生活在昌寧侯府,離京前又住在京城的鎮國公府。如今中原貴勳之家建築風格大變,與這島上已有“時代代差”。尤其這白雲觀質樸得沒有一分富貴俗氣,“代差”就更大了,這屋簷長廊融合了東瀛風格,極類似保存到現代的日式古建築。

玄霄子作了道禮,說:“弟子玄霄打擾師叔祖……”

玄霄子沒有說完,屋內一人道:“請進來吧。”

玄霄子除去了鞋,輕輕拉開門,蕭、尹二人隨其後,隻見上首端坐著一個白袍道人。原本尹羲聽玄霄子說“師叔祖”,按照玄霄子大約六十歲的模樣,他的“師叔祖”少說也有九十歲了,沒有想到這人看著並不太老,胡子和頭發還是黑色的,臉上的皺紋也不多。

蕭馳風也早聞這位太師叔祖是白雲觀中修為最高深的人,太師叔祖是當年少帝移居海上後生的一個幼子,因為年少體弱多病,拜在他的那位武學宗師皇叔祖門下潛心習武。他天姿與旁人不同,將皇叔祖的武學繼往開來。他沒有親傳弟子,但是白雲觀中他之下的三代入門弟子都受過他的指點。

蕭馳風見禮之後,說:“我隻覺父親強娶尹姑娘,恐怕與燕北尹氏做不成朋友,反而成了仇人。父親以為聯姻就能借兵複鼎,未免太過天真了。隻怕他和尹姑娘成親後,再送尹姑娘回中原探親,尹姑娘和尹家也是不認的,反而讓趙氏得到我蕭氏一族的消息。趙氏更會對我蕭氏斬草除根。”

那位白袍道人點了點頭,說:“蕭恒行事確實荒唐。你們都坐下吧。”

地上乾淨,三人就地而坐,那白袍道人打量著尹羲,微微一笑,說:“尹姑娘,貧道華元子,有禮了。”

尹羲點了點頭:“你也有禮。”

華元子道:“族人

莽撞,貧道代他們道歉。”

尹羲擺了擺手,說:“道歉就不必了,你們要是送我回燕北,我就當沒有見過你們,我什麼都不知道。”

華元子微微一笑:“遠來是客,聞尹姑娘天縱之姿,與貧道手談一局,如何?”

尹羲道:“遠來是客不是應該先吃飯的嗎?天色也不早了,到飯點了。”

蕭馳風蹙眉:“尹姑娘,不可對太師叔祖無禮。”

尹羲暗想:你們對我也沒有什麼禮,卻讓我守禮,不是雙重標準嗎?

這話尹羲沒有說出口,但是她的肚子不太給麵子,咕嚕一聲叫了起來。

華元子說:“貧道倒想看看尹姑娘的定力。”

尹羲秒懂了,就是不給吃飯先下棋。

玄霄子已去搬來了小案,案上就畫著縱橫十九道線,案上兩盒棋子,尹羲道:“前輩高人,饒我下白子吧。”

中原古代下棋與現代的日本推廣的規則不同,是先下白棋的。

華元子淡笑道:“尹姑娘何須謙虛,還是貧道下白子吧。”

尹羲舔著臉笑道:“讓一讓客人嘛。”

尹羲穿越前圍棋不過是業餘水平,大約三四段,那是因為她的警察父親喜歡圍棋,約有五六段水平,還參加過當地市裡的業餘大賽。

到了前世,林琛是一個天才高手,他不喝酒不愛麻將之類的,閒時倒愛擺棋局鍛煉思維。他跟人工智能“阿爾法狗”下時都能下很久,他比不過阿爾法狗,因為人類是會犯錯誤的。

林琛很注重養生和保持活力,七十歲後鍛練身體就天天堅持跑步遊泳,鍛煉思維腦子則用圍棋。

他也拉著她下棋防止她成老年癡呆,血虐她無數次,晚年幾十年每天下一局殘局,尹羲也經曆過幾千個殘局。

尹羲估計華元子的真實年紀和她的幾世加起來差不多,她可不敢托大,事先抱了白棋盒子來。

“我下白棋,不然我不下了。”

華元子無奈,隻得執黑棋,尹羲開局也如最常見之法,在四四路下“勢子”,華元子應了“勢子”之位。反複落子,四個“勢子”位都占住了,開始準備一場好戰。

尹羲念著前世老年時的幾個經典棋局,開始下套,落子很快,華元子應對也不慢,但是到了十六七著

時,與尹羲遇到過的情況不同了,變化無常。

尹羲不得不凝神落子,她力壓棋盤右下角的黑棋,但華元子的棋路時有聲東擊西的妙法,尹羲心算幾步,隻怕還沒有壓下他的黑子,就被他咬出氣口來了。

尹羲自恃自己也是一個老太婆,棋力不低,還有許多後世的棋局技巧,沉著對對,拿住對方破綻就難鬆口。

圍棋與中國象棋、國際象棋都不同,沒有將帥車馬炮大小效用之區彆,隻有黑白二色棋。黑白二色就像是陰陽矛盾的兩方,相互纏繞,難舍難分,在於打破力量的平衡。在圍棋的戰場上每個棋子無論己方敵方都是平等的,在我圍堵你時,冷不防你也在圍堵我。

尹羲知道這人極其狡猾,自己不熟悉他的棋路,常常會分神考慮太多,於是把心一橫,糾住一條黑棋打壓,戰火越燒越旺。

毛/主/席說,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擊潰十個師不如殲滅一個師。

尹羲這一路猛打,果然拿回了主動權,他不得不應。

但是華元子也不愧是個老狐狸,一時潰敗很快就被他接住,尹羲也隻小占便宜。這一以攻為守撕殺之下,在另一個角落她的白棋也像是終於實現了從他設的天羅地網中狼狽潰逃。

尹羲潰逃時故意落子在讓他一時看不透的地方,因為他眼前能看到的是吃下原來他的天羅地網中的白子,雖然尹羲逃掉一半,他仍有眼前的戰果,他不得不貪這口吃的,這是布局許久的成果。於是,這幾子之差下她已經妙手在左上角設了一個劫,利用此劫封住他一大片黑棋,待他發現時,已有一步之差。

華元子窮思不得其解,最終手中黑子落在地上,不禁長歎一口氣。

“都說此道二十歲不成國手,終身無望。後生可畏呀。”

尹羲一聽,不由得暗道:我前生二十歲時可不是國手,隻不過老來時防治老年癡呆才常玩殘局。又有個智商不與常人一樣的老公一直血虐我後複盤,我增長了不少見識,因為積累而進步到七段。不過跟華元子下時和跟林琛下時完全不同,在積累的基礎上思維活躍得多。難道我這個身子的硬件腦子天賦比上輩子強麼?

下圍棋跟學物理數學一樣,更多依靠

天賦而不是心靈雞湯安慰廣大普通人的努力。

現代時論壇上有人問,一個天賦普通的孩子,得到好的教育機會,他也很知道上進,每天努力學習和做練習,隻憑高考成績能考上最高的那兩所大學嗎?幾乎所有人殘酷地揭開現實:不可能。

好比很多硬件低配的電腦無法做畫圖設計一樣,天賦的差距就像是一座拋不開的大山,壓在普通人的身上。而那天賦出眾的人,隻要不變態作死,他們卻可以自由飛翔。

尹羲笑道:“僥幸也,道長何必在意?還是吃飯吧。”

尹羲前一句話十分正常,後一句話讓人忍俊不禁。

華元子道:“玄霄,你帶尹姑娘去用飯歇下,明日再來。”

……

尹羲愛吃海鮮和肉,但是白雲觀隻有素菜,尹羲夾著沒有什麼油膩子的白菜塞進口中。

小道童送來海帶湯和飯團,她倒還能吃一些,尹羲看著蕭馳風吃得津津有味,與他剛剛出場時用度精致、美人環繞完全不同。

蕭馳風小時候在這裡學藝,估計平常也這麼吃的。

蕭馳風發現她正奇怪地看著他,咳了一聲,略不自然,問道:“你看什麼?”

尹羲說:“你小時候吃素的,怎麼長這麼高的?我哥都喜歡吃肉的,所以他長得很高大威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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