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尹羲左右看看,那送飯菜的道童出門去了,嘻嘻一笑,指著他說:“你肯定偷偷出去打點野味。”
蕭馳風哧一聲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尹羲長歎一口氣,說:“你太師叔祖不知道會不會做主放我走,要是……萬一他想娶我,我不是從你娘變成了你太師叔祖母了……”
噗~~~~
蕭馳風口中的湯噴了出來,幸好他危急時分側開了頭,蕭馳風肅然道:“不可對太師叔祖無禮。”
尹羲暗想:雙重標準又來了。
尹羲說:“你一個綁匪,教育我禮儀,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蕭馳風垂眸,一時沉默不語。
這一晚尹羲睡了一個好覺,因為她太累了,昨晚坐著睡覺畢竟休息得不太好。
可是蕭馳風卻失眠了,他內功精純,此時也不累,反而想起與她相遇後的點點滴滴。
她麵上再輕鬆嬉笑,可她心底也隻
把我看作是綁匪和星主的兒子,也許是看不起加厭惡的。
他們的身份注定是天差地彆的。
他身份看著尊貴,其實隻是一個亡國的前朝皇族後裔,族人和家將都偏居一個小島上,便如荀子所言“索為匹夫,不可得也”。他們蕭氏在中原沒有容身之地,現在趙氏皇帝雖然也忌憚尹家,可是她到底是公侯千金。
輾轉反側到淩晨,蕭馳風才悠悠睡去。
翌日天還沒亮,聽到早課鐘聲,他本能醒來,便如少年時一樣武去練了功,回來經過尹羲住的客房門口。
見到院中灑掃的小道童,他不禁相問,那道童說:“沒有聽見動靜,白雲觀頭回來了姑娘留宿,我們也不敢打擾。”
蕭馳風心想著太師叔祖還等著見她,這懶覺睡下去還得了?蕭馳風和她同住在船上好些天,知道她真的睡懶覺時的狀態,那是早膳都不吃的。
蕭馳風砰砰砰敲著門,說:“尹姑娘!快起來了!”
屋裡傳來尹羲的嚶嚶聲:“叫魂嗎?半夜裡敲鐘,現在又拍門。”
蕭馳風深吸一口氣,一轉念,說:“那我一個人吃烤雞了。”
“……等等……”過了不一會兒,尹羲已經胡亂穿了昨天那套喜服出來了,她那棕黑色的長發還披著。
“哪裡洗臉漱口?你等我,彆吃獨食!”
一刻鐘後,尹羲對著白麵饅頭和白粥,感覺再也不會愛了。她冷冷瞟了蕭馳風一眼,不想跟他說話。
今日一早再去見華元子時,隻見不但玄霄子在場,還有掌門觀主玄誠子,以及同輩師兄弟玄淩子、玄清子、玄機子、玄空子、玄明子。正是白雲觀的七大高手。
他們都是蕭氏一族的後人,蕭氏衰微,他們也絕對得不到好。
蕭馳風帶著尹羲與他們一一見過,然後依華元子之言走到他麵前的蒲團上入座。
華元子道:“這位是當年的朔方節度使尹繼善之後,現在的中原王朝鎮國公尹翔之妹。”
除了玄霄子和玄誠子,眾人皆都不知所以,玄淩子是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道人,問道:“師叔祖,這尹家的一個女娃娃如何到了我白雲觀來。她豈非知道瀛州的一切?”
華元子道:“其實半年前,我夜觀天象,發現天機星
降世,我和玄誠子偷偷回了一趟中原。我們拜訪了空性禪師,他也觀到異常天象,算了一卦,趙夏江山將有變數。時逢天機星拜訪相國寺,空性也見過尹姑娘,也驗證了一切,尹姑娘不是尋常人。”
尹羲瞠目結舌半晌,白雲觀的幾個玄字輩的道士像挑豬仔一樣的目光把她上下打量,尹羲混身不自在。
尹羲說:“原來道長還認識空性,你們這些神神叨叨的預言也好、算卦也好,多半不靠譜的。什麼天機,我就是閨閣女子。”
當時空性說她有慧根,大約道家的人說法就不一樣了,就叫天機星降世了。
華元子道:“尹姑娘,貧道沒有惡意,也會令人送你回去。”
尹羲來了精神:“真的?”
華元子道:“但我有一個條件。”
尹羲說:“什麼條件?”
華元子道:“你拜我為師,當我白雲觀的弟子。”
尹羲好奇:“拜師學什麼?”她暗想:難道是畫符作法嗎?
華元子說:“我傳你我白雲觀的‘弱水神功’。”
尹羲仍有憂慮:“神功?那可得學多久?”
華元子微微一笑:“不需要很久。”
尹羲談條件:“我要是拜你為師,你們就會送我回燕北,反之則不成?”
華元子點頭:“我們雖不會殺你,可是我們也要為全島這麼多人的性命負責。”
尹羲覺得練武一定是個苦活累活,沒有三五十年的顯示不出效用。
“我資質普通,學不會的話,你可不能逼我,我還是要回燕北的。”
華元子莞爾:“你的資質,不普通。”
尹羲懷疑地看著他,說:“我跟你學武功,你們要什麼好處?”
華元子微微一笑,說:“尹姑娘果然是聰明人。我們自然也需要好處。”
尹羲歎道:“要我幫你們複鼎,我是不會答應的。你們孤懸海外,我從未聽說海外精英能指揮得動中原軍閥的。你們的力量當江湖門派是個不小的勢力,但是複鼎中原,絕難做到。”
華元子歎道:“亡國之人,何敢談複鼎?這天道輪回,天下的福緣也不可能儘歸我蕭氏。但是我蕭氏一族孤懸海外,北有高麗,東有扶桑,如今中原趙氏也容不得我們。我們猶如大海浮萍,我百
年之後,族人存續更加艱難。高麗、扶桑,終究外夷,恐也是豺狼之性。如今既然天機星降世,趙氏天下有變,若能借此機帶族人回歸中原,我也死而無憾。”
尹羲暗想:怎麼空性、華元子都有這個能耐看出她有點問題,還有這天機星什麼的,難道係統送她來時,時空裂縫有異動,他們還能看出來嗎?
尹羲轉念:她要支持哥哥問鼎中原,他們尹氏祖上終究是胡人,就算鮮卑拓跋氏也稱是黃帝之後,可也有很多過於看重純漢人血統的士大夫不服。雖然趙氏先有動手之心,可是迂腐文臣總會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尹氏在春秋之上總有個亂臣賊子不義之名。
倘若能借前朝大齊蕭氏一族的名號逐鹿中原,反觀到時的趙霆堯卻寵愛顧若蘭讓諸多權臣之女守活寡,尹氏就能高舉前朝忠臣大義之旗,聯合那對真愛男女得罪過的勢力伐趙霆堯之昏潰不義。
尹家在兩百年前本來就是大齊之臣,祖上受大齊之恩,這就不無所謂負趙氏了,士大夫在心理上也更容易歸心。
等到天下大定,士大夫心理怎麼樣就不太重要了。彆說他們尹氏有一顆華夏之心,就如正史清朝,他們初時真沒有華夏之心,士大夫不是一個個“水太涼”嗎?
尹羲算得分明,便微笑道:“道長覺得我拜了師後,我們的事若能達成,我當不會欺師滅祖,以我哥對我的疼愛,看在我的麵上,會容下蕭氏一族?”
華元子說:“昨日貧道算過一卦,為第一卦,元亨利貞。貧道修為雖然不高,不敢稱卜卦相人之術萬無一失,但這世間之事,哪一樣能十全十美?今生能逢天機星降世,於我蕭氏一族已是大吉了,旁的無力深究。”
尹羲又想到他們蕭氏一族人數雖不多,但是在航海往來高麗、扶桑的經驗上絕對是一流的,這絕對是大陸的稀缺技術人員。
尹羲微微一笑,說:“道長說的在理,連我也不知道我尹氏能延續幾時。道長既有誠意,我也是爽快人。咱們能長期合作最好了,蕭氏不負我尹氏,我尹氏亦不負蕭氏。若我尹氏有逐鹿中原之天命,他日定奉蕭氏為國賓,世代不相負。”
商定之後,華元子就讓她
在“七大高手”的見證下拜師。尹羲為了不嫁給那個星主,也為了能乘船回家,看在他真實的年紀可能比她前世死時還大的份上,磕個頭也當是敬老了。
尹羲站起身跪倒叩首:“徒兒尹羲叩見師父!師父仙壽永繼、萬福金安!”
華元子微笑點頭,玄霄子備好了茶遞給尹羲,尹羲端著奉給華元子:“師父,您請喝茶。”
華元子接了茶喝了一口,說:“我入道門七八十載,雖然教導過不少晚輩,可是入室弟子隻有你一個。你叫尹羲,道號就叫‘文羲子’‘文羲散人’吧。”
尹羲說:“我沒有要出家……”
華元子道:“道號是道號,出家是出家。”
尹羲不由得傻眼,暗想還有這種操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