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之人(16)(1 / 2)

公孫淩怒道:“羲兒哪來的長生不老之術?你是要陷我派上下成為禍國的徐福、江充之流嗎?”

李雲意挑了挑眉,好像有恃無恐一樣,說:“看來師兄和尹師侄是不想為陛下儘忠了。”

公孫淩冷冷道:“向陛下儘忠待來日再說,今日門戶有變,我且先廢了你!”

本派門規是禁止門人以長生之術在皇帝麵前獻媚的,禁止引導皇帝向往沉迷修仙煉丹,這不但於天下百姓是大害,於本派也有災禍,一旦遇上這種本派弟子,必要清理門戶。可是過往七八十年,公孫淩和趙雲卿從未遇上過。

李雲意喝道:“聖上麵前,你們敢放肆!”李雲意認為尹羲家人在長安為官,該有忌憚,她現在又認作是宗室之人,他們不敢動手。既然他們如此欺人,不讓她好過,她也不讓尹羲和她家人好過。

尹羲神情淡淡,又朝李世民一揖,說:“我從未聽說史上有哪位明君會插手旁人門戶之事。”

李世民也驚駭莫名,在李承乾反叛之前,李世民是從不信煉丹和長生不老的,此時是李雲意一麵之辭,他也不能儘信。

這時諸位大臣、皇子早就攔在李世民麵前了。

公孫淩和趙雲卿對看一眼,二人素有默契,便共同施展靈力壓製未突破築基期的李雲意,令她施不出符術。

尹羲連忙欺身而近,李雲意施展不出足夠的靈力,所以使不出法術類的功夫,隻有揮劍朝尹羲亂砍。

單純武道上體術上麵,李雲意哪裡是尹羲的對手,尹羲也不用耍什麼花槍,隻一招比李雲意更快,她紅影一晃,快到人們看不清楚,仙劍劍峰刺穿李雲意右肩之下,將她釘在地上。

此時李雲意再不能做妖了,趙雲卿和公孫淩放開法力禁製,走到李雲意跟前。李雲意口噴鮮血,目中帶著恐懼,原來她以為他們該有的忌憚隻是她以為。

李雲意沒有想清楚,如果她沒有對皇帝說起仙道之事,三人不想惹麻煩還受挾製,讓她一分。她既然已經觸犯最嚴重的門規,左右在皇帝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那麼本就對她不滿的同門就除掉她就名正言順了。

侯婧如都被嚇傻了,慘叫一聲:“師父!”

侯婧如撲了過去,淚流滿麵,但是現在公孫淩、趙雲卿、尹羲三位金丹期的人在場,她一人如何能抗。

公孫淩和趙雲卿到底還念是同門,見她半死不活的樣子,心頭又軟了三分,讓尹羲拔出仙劍,收回鞘中。

李雲意鮮血狂湧,公孫淩和趙雲卿拖起她就走,尹羲看了臉色雪白看著她的尹寒山。

尹羲知道自己追求仙道,無法讓家人雞犬升天,俗世之中君臣有彆。李世民是史上很有心胸的皇帝,他在世時身邊的功臣大多善終,但是前題是不能太過份。

尹寒山真怕女兒再當眾行凶,罵道:“孽畜!你想乾什麼?”

尹羲撩袍單膝跪地,說:“皇上恕罪,本派原是昆侖餘脈上的門派,現位於吐蕃邊境,但是我派人士心也在我大唐。本派傳承千年,門規素來嚴謹,禁止門人在朝廷如徐福、江充之流招搖撞騙,禍國殃民,如遇上此事,必定要清理門戶。”

李世民揮開幾位大臣,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半晌才說:“你說貴派位於吐蕃邊境,是提醒朕不能用大唐律法處置你麼?可是外夷之人在我大唐殺人尚且是死罪,何況你是宰相之女。”

尹羲道:“我派家醜露於聖上麵前,我等實在無地自容。此中是非曲直請皇上明鑒,史上秦皇漢武何等英雄,卻因徐福、江充之流,晚節不保。我派門人是通曉一些道家養生之術,但是禁止以‘長生不老術’蠱惑君王、禍亂朝堂,實出於我道門憐惜眾生之心。”

李世民問道:“這麼說,貴派雖無長生不老之術,但於養生方麵還有些能耐的。”

尹羲思維敏捷,博覽群書,不卑不亢道:“何止是我派有養生之法?曆代文獻都有養生記錄。南北朝時陶弘景所著《養性延命錄》中雲:‘納氣有一,吐氣六。納氣者謂吸也,吐氣者謂吹、呼、唏、嗬、噓、皆吐氣也。’

藥王孫思邈……生於西魏大統七年(公元541年),至今百年,隻怕仍然在世,所以人活百年並非不可能。難處在於,一、普通人天姿有限,無法理解醫道之博大精深,學不會高明的吐納養生之法,這就像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大將軍一樣;二、大多數人意誌薄弱,容易耽於酒色,耗廢了生命力;三、在俗世中,普通人吃用不忌,體內陰陽大亂,傷了根基。我派門人壽長,是因為養生之法代代相傳,門規持戒嚴謹,我等在山上清修,諸事不擾。養生並不等於是徐福、江充諂媚騙取富貴的所謂‘長生不老術’,我若真通長生不老術,我爹也不會老成這樣了。”

尹寒山這時才出列跪了下來,說:“皇上,小女雖然拜入山門學藝,但是絕沒有那本事。”

李世民見尹寒山臉上的皺紋,他本就對曆朝曆代追求長生不老的皇帝哧之以鼻,此時也更相了幾分。尹寒山到底是他的肱股之臣,他對待人才素來以國士之禮,忙說:“尹愛卿快起來吧。”

尹寒山又請了罪,才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李世民說:“你通養生之學,可願入宮為朕與諸妃講授養生之法?”

尹羲奏道:“臣女自小受爹爹教導,為陛下與娘娘儘忠效勞本是份內之舉,隻不過進宮就有點不便了。深宮禁苑自有法度,臣女並非宮女、女官或妃嬪,進出內宮不忌,讓臣女的心上人如何看待臣女?若是娘娘們有興趣,可於長安附近擇一道觀,臣女願以講授。但是師父領進門,修行看個人,娘娘們有的學得好,有的學不好,就非臣女可以左右的了。“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閃,尹寒山道:“逆女,你住口!”

尹羲說:“我隻是說實話,這天下吹牛的人多的是,陛下若是需要那種人,何必問我。我若不說實話,豈不是欺君之罪?”

李世民冷哼一聲,說:“也罷。你傷的那位是不是宗室,朕自會派人去查,你若犯殺人之罪,你就算是宰相之女,朕也不能縱容。”

尹羲說:“以李雲意的內功,我那一劍沒刺中心臟,她就死不了。我師伯和師父帶她下去,一為治傷,二為廢去她的本門武功。因為陛下和爹爹在此,我下手才輕了,不傷她性命。但是往後她沒有門派和武功傍身,自己再作死而死,與我何乾?”

李世民起身離去,在諸臣、諸子的扈從下躍上大宛良駒,絕塵而去。尹寒山落在後頭,扶起尹羲,說:“羲兒呀,你怎麼會犯下這樣大的罪過呢。”

尹羲說:“我怎麼知道會遇上皇帝?我也不知那李雲意走火入魔至此,想借皇帝來置我於險境。”

李雲意說她通長生不老之術,是想讓她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若是她真的以此在宮中招搖撞騙,就是她犯了本派禁令,要被門派處死;若是她違抗皇命,皇帝又會讓尹家不得好過。

當時那情況,李雲意是不可能聽他們的話閉嘴避開外人再談判的,隻有及時拿下她一條路。反正壞的不能再壞了。

尹寒山道:“皇上讓你入宮傳道,你又何必說那種話?他給你一個台階,你就下呀。”

尹羲說:“爹爹以為入宮傳道是什麼好事,傳來傳去,萬一我變成妃子怎麼辦?皇上都那麼老了,有那麼多妃子和兒女,我寧死也不可能委身於他。我的心上人是個概世英雄,功力比我深、階位比我高,長得比潘安宋玉強多了,對我又很好很好,我怎麼能讓他疑心我貪戀人間這點富貴呢?”

尹寒山也明白,入宮傳道之事隻怕沒有這麼簡單,男人總會對美人心動的,皇上身邊就有許多與女兒同齡的美貌女子服侍,要說皇上麵對美色一點不動心,他也不相信。

尹寒山道:“你……你還真有心上人?怎麼這麼不害臊呢?”

尹羲玩世不恭笑道:“爹是不是想我害臊一點,半推半就當了妃嬪,你好當國丈呀?”

尹寒山肅然:“胡說八道!我是擔心你,咱們尹家懷璧其罪。”

尹羲目光冰冷,說:“我定護咱們家周全。若是皇上非要以此定罪,那就走著瞧。”

尹羲知道無論昏君明君都是好色的,也沒有想要挑戰這個時代的**,但是當妃嬪分享男人這種事也要雙方都願意。

尹寒山捂住尹羲的嘴,又說:“你乖乖回家再說,我先走了。”

尹羲拉住尹寒山,說:“皇帝都有些手段,若是皇帝或者皇子看上我了,爹就和他們說明白,我隻喜歡童男子,彆人用過的男人我都不要,而且我有生之年隻招贅,不出嫁,贅婿也不得納妾。我的武功比男人更高,就不會以婦人之態事奉男人,而是男人侍候我。誰要真喜歡我,就來和我比劃比劃,打得過我的又永不納妾的童男子,我就接受他入贅。”

尹羲知道自己“有生之年”不可能成親,而是要渡劫成仙後才能和洛凡在一起,把這話說絕了也不怕。

尹寒山差點給跪了,說:“羲兒,你這是什麼條件呀。”

尹羲眼珠子一轉,說:“爹爹,要是被那種已有妻妾的男子近了我身,我一身修為就毀了,還會英年早逝。”

尹寒山這才嚴肅起來,他就算對皇帝再忠心,也不想送女兒去死。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這些話可彆對彆人說起。”

……

尹羲尋到樹林與公孫淩、趙雲卿會合,這時他們已經拔除了李雲意的靈根,讓侯婧如為她上了傷藥。

李雲意靠在一棵樹上,這時再也作不起來了,她沒有想到他們三人一點都不顧忌著皇帝和她遠支宗室的身份。

她現在沒有靈根,待到身上餘下的靈氣消散,她就會變成一個五十八歲的普通人的模樣,李雲意充滿著絕望。

“大師兄,二師兄,你們好狠……”

公孫淩冷冷道:“門規如此。我想你在蜀山幾十年不會不知我派門規,可你卻非要觸犯,這些因果也隻落在你自己身上。”

“我不服!”

忽聽樹梢嗬嗬一聲輕笑,一道紅影落下來,伊人款款而來,說:“我們要你的服氣乾什麼?值多少銀子?”

李雲意說:“尹羲!我乃是宗室中人,你敢殺我?”

尹羲哂笑:“你這個不知幾服之外的宗室,現在不過是普通的老太太,我怕你什麼呢?你家有個侄兒,最好是不惹麻煩的好。”

李雲意說:“我派門人不得殺害無辜。”

尹羲提醒道:“不是‘你派’了。我要害人的手法很多,保證沒有一個是觸犯律法和門規的。你得想清楚,你這個年紀已經不能生孩子了,你的侄兒隻怕是你最親的人了。你老了之後,侯師姐也不能接你在身邊奉養吧,還不是要靠你侄兒?”

李雲意忙撫著自己的臉,虛弱地說:“我這就老了嗎?我老了嗎?”

侯婧如搖頭:“你不老。你好好歇著吧。”

公孫淩、趙雲卿和尹羲揚長而去,隻留了她們師徒,一個瘋魔,一個恐懼。

……

公孫淩、趙雲卿、尹羲到了渭水河岸一塊大岩石上。尹羲躺在岩石上,一邊吃著果子,一邊架著腿,玩世不恭的樣子。

可是公孫淩和趙雲卿的心思更重一些,一想到一個修士毀了道行隻是瞬間之事,他年他們又是以何種方式殞落呢?從古至今,修士成功登仙位的不到百分之一,他們殞落的可能更大吧。

尹羲歎道:“師父,師伯,彆操心了。人在家中坐,禍也從天上來,都是常事。從咱們尋找玉玲瓏開始,劫難一環連一環,綿綿不絕,將之看作是修煉過程吧。”

公孫淩看著她慵懶備賴的模樣,不由得生出些寵溺之心,隻是他從前幾乎不會笑,現在也不易在人前露笑,

公孫淩忽想到一事,說:“皇帝會為難你和你家人嗎?”

尹羲說:“應該不會吧。我父親功在社稷,況且李世民是聰明人,他沒有把握製服得了我,不會擅動。”

趙雲卿說:“隻怕尹相爺會愚忠。”

尹羲不禁長歎一聲,說:“李世民也是英主,但是喜好嫖/娼,去年還納了一個跟我同齡的才人,這可與聯姻穩定朝堂沒有半毛錢關係。聽說他從前長年行軍,身邊帶著些女侍衛,白天保護他,晚上陪/睡,他那麼多‘母不詳’的兒女,多半就是這樣來的。”

所以討厭皇帝這種生物,除非皇帝是她爹或者哥。想想第二世穿越時,尹翔有一個皇後三個妃子。其中皇後是他敬重的嫡妻,他納珍妃估計是因為憐惜她的忠心和命運,另外兩個妃子是為了儘快平定天下,作出接受前朝藩鎮重臣的姿態,那是各方都樂見的政治操作。而對普通的沒有彆的能力的世家女子來說,那也是非常普遍並且在她們出嫁之前就在心中已然接受的事。普通小官的小妾比尹翔還多,他們還會寵妾滅妻,尹翔反而不會。一切的前題是男女雙方當事人都是願意的。

不過在尹翔中年時,職業宮女中出現一個聰明漂亮又心大的,男人中年容易生出油膩之心,尹翔估計也有幾分動心。宇文冰冰本是賢後,她包容珍妃,是因為珍妃是尹家自己人,珍妃也很安分守己。宇文冰冰接受曹賢妃和沐淑妃是時代下的一個皇後需要的政治妥協。史上陰麗華、長孫皇後都避免不了需要接納政治需要進宮的後妃。

但是宇文冰冰也不是兔子,她接受不了那種心大的職業宮女,那宮女和顧若蘭是一類人。宇文冰冰這皇後的宮鬥技能顯然不合格,於是把這事兒告訴了剛剛遊山玩水回京的尹羲,讓尹羲幫忙去宮鬥。

尹羲的辦法簡單粗暴,在隻有尹翔一個人在場時候問他需不需要她幫忙,當晚可以給她弄來侍寢。尹羲說她賺了很多錢,偷偷給哥哥支付一筆嫖/娼費還是輕而易舉的。尹翔的臉上掛不住,矢口否認。

尹羲知道男人不到最後一刻就難以死心,於是去直接和那女子談判,說如果她對尹翔是真愛可以讓她侍寢,但要先給她做絕育,皇室更不可能封她為妃,更無妃嬪的待遇,永遠見不得光。尹羲說她會給一間屋子給她住,她會麵對所有長公主、皇後、妃嬪、皇子的敵意。這是真愛的代價,也是她對皇帝的真心的考驗。

那女子雖然不服氣,但是哪敢賭那麼大,最後尹羲讓她安靜體麵的辭職出宮去了。尹翔雖然有點舍不得,但是想一想趙霆堯的前車之鑒,馬上又和西北國家開戰,他就拋之腦後了。

尹羲遊思著第二世的事,公孫淩冷冷道:“難不成那皇帝還想納你為妃不成?”

尹羲歎道:“小爺腦子有病才去侍候凡人男子。小爺花錢請幾個美少年天天給我彈琴唱小曲兒差不多。”

公孫淩冷冷道:“什麼曲子這麼好聽?”

尹羲百無聊賴,歎道:“想我從前的誌向是當個混天魔女,現在有師父師伯看著,隻能變成一個老實孩子了。那些門規彆說李雲意受不了,我也怕得很呀。”

趙雲卿不由得莞爾,才說:“天色將暗,咱們回去吧。”

……

翌日下午,忽有京兆府的王捕頭和衙役到了相府,尹寒山還在尚書台衙門,尹鐸又去了國子監讀書,隻好由李氏與尹羲接待。

原來是皇帝讓京兆府查她行凶之事,至於殺人還是傷人,待查清楚再說,傷人與殺人的罪是不同的。

李氏嚇了一跳,說:“羲兒不會殺人的,羲兒是個女孩子,不能坐監呀!”

尹羲暗道:昨日李世民果然是暗怒了,沒有人能挑戰他帝王的權威。不管之後是放還是處置,現在這個下馬威她是吃定了。因為她昨日沒有接那“入宮傳道”的台階,當眾拂了帝王的麵子。可是當時不拂他麵子,真的進宮去傳道,搞不好他會把她變成武媚娘或者楊貴妃,無論哪種她都沒有興趣,惡心得很。

王捕頭和衙役們看到尹羲的相貌也不由得呆呆愣愣的,這和柳夢龍初見原主時一瞬間的表情是一樣一樣的。

作為一個男主的嫖具角色,必須處處長到男人的心坎上去,這才稱得上原著中寫的“賽西施”。

尹羲道:“這是大唐王法,我也不想你們為難,待我和娘交代幾句話就跟你們走。”

王捕頭回神:“尹小姐儘管交待,我等……在屋外候著就是。”

尹羲拉著李氏的手仔細交代要點,再讓她不要擔心她,不要讓爹進宮求情,沒有凡人能殺得了她。

李氏說:“可是那是坐監,有這前因在,往後你怎麼嫁人?”

尹羲說:“我今生根本就不會嫁凡人,有什麼好怕的。況且我沒有姐妹,也不會影響姐妹的婚事。”

李氏又道:“如果你真的被定罪,如何是好?”

尹羲勸慰道:“我隻傷人,沒有殺人,罪不至死。按律要麼就坐一兩年牢出來,要麼就是發配邊疆。若是前者,一兩年很快就過去;若是後者,我偷偷回來看你們,朝廷都不知道。”

尹羲暗想:如果皇帝真因為想長生不老或者單純想嫖我而這樣施壓,我可也不保證有生之年忠於他李氏了。他傷我一百,我必還他一千,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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