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羲微笑道:“大師伯有自己的事,不能都陪著我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做好我想做的事。”
公孫淩俊眉微蹙,說:“你不要叫我大師伯。”
“啊?”尹羲想了想說:“難道叫你‘雲淩真人’?”這會不會太見外了。
公孫淩說:“你可叫我‘雲淩’。”
“這怎麼行?”
公孫淩真想說出憋著的話,又覺無法麵對被拒絕,不說又永遠隻當師伯。
公孫淩深吸了一口氣,說:“沒有不行。羲兒,你想做什麼,我都儘力幫你達成。”
“唉?”
公孫淩又道:“我隻想你彆總是覺得我很無趣。”
尹羲仍然不解,天空猛然響起一記驚雷,原來烈日當空,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
驟然狂風一起吹著這間破舊的茅棚的茅草蓋都翻飛了,尹羲和公孫淩忙站了起來。
尹羲左右看看,驚道:“阿驄和阿棗呢?”
正是兩匹大宛名駒的名字,他們放了馬自去附近吃草,沒有想到這時都看不見馬了。
尹羲吹了個口哨,那獅子驄十分聽她的話,還能識得她吹的口哨的聲音和彆人的口哨聲的不同。在家時,彆人吹口哨時,它都不作理會。
沒有反應?
公孫淩道:“不會是被盜馬賊偷走了吧?”
尹羲說:“我們趕快分頭找找!”
公孫淩也不疑有它,還是找馬要緊,馬匹也有靈性,要是被盜馬賊偷走,如那獅子驄隻怕要心情抑鬱了,它是很粘尹羲的,時時要主人的撫摸寵愛它才會心情愉悅。
公孫淩往北找,尹羲往南找,可是這是官道,馬蹄印本就雜亂難以辨識。天忽然下起暴雨,路上泥濘就更難辨了。
公孫淩走到一個小岔道,隱隱聽到前方似有馬鳴聲,連忙提起輕功飛躍,可是愣是沒有見到那兩匹馬。
忽見前方一個模樣甚醜的女子被綁在一棵樹上,一聲泥濘,聲聲叫著救命。
公孫淩見有人落難,出於俠義心腸,連忙走了過去拉斷了繩子,給女子鬆了綁。
那女子暈倒在地,公孫淩往前走出十幾步才回來,看看左右都沒有人,隻有自己能救人。
公孫淩探了探女子鼻子,還有虛弱的氣息,拍了拍她的肩。
“姑娘!醒醒!”
姑娘兀自不動,公孫淩蹙了蹙俊眉,運起一絲真氣,打進她背後督脈之中。
這姑娘才悠悠轉醒,眼皮耷拉,說:“救命……救我……”
公孫淩見她是女子,取出傳音符正要聯係尹羲來處置,但是一道驚雷突然從天而降,就要打在他們身邊的一棵大樹上。
說時遲那時快,公孫淩不得不雙手齊用一把提住那姑娘的身子,往後飛躍六七丈遠,那棵大樹被劈成了焦炭。
公孫淩再放下姑娘的身子時,手中的傳音符已經沾滿了汙垢泥濘,法力儘失。
那姑娘拉著他的袍子,說:“救我……救救我……”
公孫淩蹙起眉頭,這時也沒有辦法了,他將她在腰上提了起來往回奔去,以圖和尹羲會合,讓尹羲來治一治這姑娘,可是哪還有尹羲的身影?
大雨磅礴,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停,公孫淩暗道:難道羲兒先找地方躲雨了?
於是,他提起姑娘的身子,施展輕功,往附近的村民家中尋去。
他本想找個農家的,但是反而越走越荒僻,最後見前方有個山洞,也沒得挑了,提了姑娘進山洞避雨。
公孫淩取了一棵補氣的藥和一碗靈泉水,喂姑娘吃下去,等到公孫淩生起火時,姑娘就醒了。
“是你救了我嗎?”
公孫淩隻在一旁添了柴火,這洞中似有人來過,也燒過火,還有餘下一些木頭沒有燒完。
公孫淩冷冷道:“舉手之勞,你不必放心上。”
那姑娘道:“救命之恩,我怎能不放心上?”
那姑娘努力想站起來,卻因為虛弱摔倒,公孫淩才轉過頭冷冷道:“我說不用放心上就是不用,你自以為是隻會添麻煩。”
這時火光照耀在那姑娘的臉上,隻見那臉上似脫下一大塊的皮,掛在臉上十分詭異。
“你的臉怎麼了?”
那姑娘驚呼一聲,撫了撫臉,又似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慢慢揭去臉上的皮,竟然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柔和的鵝蛋臉,一雙大大的籠煙秋水眸,眉長又細又長,俏鼻高挺,唇如朱丹。
她似長得比尹羲還美上一兩分,尹羲到位隻是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女孩,而這個女子十八歲上下,正是最美的時候。
隻見她的衣襟因為不知何時散開了,露出半抹紅肚兜,隻覺那半掩胸脯高高聳起,瑣骨清晰,膚如凝脂。
公孫淩從未見過這樣集清冷與嫵媚於一體的女子,也不禁看呆片刻,連忙轉開了頭,不再言語。
那女子慌慌張張的掩了衣襟,才說:“恩公莫怪,我出門要是不易容,我早就死了。我就是扮作我丫鬟的模樣,那些賊人才隻掩了我帶的錢財,沒有……”
公孫淩才問道:“你是什麼人?家住哪裡?”
那女子道:“我本是巴楚人,我姓薑,少時因為父母早亡就到揚州投奔舅父。刺史家的六姨太的弟弟看上了我,想納我作妾,舅父給了我銀兩帶著丫鬟逃跑,後來那人派人來追。我知道我跑不過他們,隻好扮作丫鬟的樣子,他們追上了我卻沒有認出來,追問我的下落,我胡謅一個方向,他們就把我綁在樹上不管我的生死,自己追去了。我已被綁了一夜,又餓又渴,若不是恩公來了,我就必死。”
公孫淩想著尹羲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惡霸強迫女子,想著她也著實可憐,看她虛弱的樣子,從自己的空間袋中取出一個餅和一個果子給她。
薑姑娘像是餓慘了,顫抖接過,連聲道謝。
薑姑娘吃完餅和果子,跑在地上,說:“恩公,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女子願今生做牛做馬侍候你……”
公孫淩不禁傻了,擺了擺手,說:“不用!不用!”
薑姑娘淒然道:“恩公可是嫌棄我?”
公孫淩歎道:“我不需要人侍候。”
薑姑娘道:“那就讓小女子侍候夫人吧。”
公孫淩不禁想到尹羲,又搖了搖頭:“我……我還沒有夫人,她也不用你侍候。”
薑姑娘含淚道:“難道恩公要我做這忘恩負義之人嗎?”
公孫淩真是從來沒有這麼頭疼,說:“你真記我的恩的話,你就忘了這件事,不要打擾我。”
瑤姬低下了頭,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她活了幾萬年了,還是頭回遇上這樣的凡人。她已經使出了最好的演技了,若是其他男子早就上勾了,但是這男子不為所動。
她對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不屑像九尾狐一樣使用媚術,那是對自己魅力的侮辱。
因為這男子心有所屬,所以目無她色嗎?
瑤姬撫了撫雲鬢,暗想:尹羲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姑娘,難道真有這麼大的魅力,讓她的小叔辦了些令人發笑的傻事,還引這個原來一心向道的修士凡心大動,不可自拔?
……
卻說尹羲往南尋去,不久就在煙雨茫茫中看到前方有一個停子,她跑過去避雨,卻見洛凡正佇立在亭中。
尹羲見到他十分驚喜,然後又問起她的馬來。
洛凡淡笑不語,尹羲才懷疑,說:“難道是你做了什麼?”
洛凡淡淡道:“你不能與那公孫淩一起走。”
尹羲不解,道:“他是我大師伯,我為什麼不能和他一起走?”
洛凡輕歎道:“他有他的劫數。你想一想,你這一路曆過多少劫,可是他和你師父卻因為你白白耽誤了時間。若不渡劫難,何以成仙?”
尹羲品味這話,握住他的手喜道:“你是說我大師伯和師父有仙緣嗎?”
洛凡道:“仙道難求,沒有人有十足把握。你不耽誤他,我不知他能不能成仙,可是你耽誤他的時間,讓他錯過渡劫的機會,他就成不了仙。”
尹羲不禁歉疚不已,她覺得洛凡說的沒有錯,他們在長安呆了這麼久,都是被她耽誤了。她從和李雲意一鬥、二鬥,再到遇上皇帝、坐牢、驅鬼、抓采花大盜、降獅子驄、求晉陽公主,經曆過多少劫和難,但是師父和師伯隻是在旁邊保護她,他們自己隻曆了李雲意的事。
洛凡溫言解釋:“修習道法需要師長教導,但如今你已將道經背熟,不需要手把手的教了。你身有龍氣修煉之法與他們也有區彆。現在你和他們強自同進同出,不過彼此耽誤修行。每個人的劫是不同的,機遇也在不同的地方,你總不能讓你的師長為了你就不過自己的劫了。將來你若早早成仙,他們遲遲不悟道,你讓他們情何以堪?”
尹羲忙道:“多謝你提點,我再不能耽誤師長……不過我九月九日前就要回玉華派,那時還是要和師長在一起,那會不會耽誤了他們?”
洛凡說:“你回玉華派後還可以奏明陳情再下山來。你既然覺得自己在江南有機緣,你且就試試,若是你積下大功德,趙雲卿是你恩師,他自也能分一兩成。公孫淩……他有他的緣法,你不用操心,操心也無用。”
尹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洛凡又說:“你可記住了?”
“什麼?”
“遇上公孫淩就避得遠遠的,不要耽誤他。”
尹羲連忙篤定地點頭,這時的她還覺得洛凡這是給他們開小灶指點迷津,覺得看透機緣和劫難這種高大上的事非常符合他大神的身份。
她哪裡知道,洛凡此舉有個鬼的指點迷津,完全是出於男人的嫉妒和防備,他嫉妒公孫淩可以在凡間長時間陪著尹羲,他防備尹羲在花花世界孤男寡女萬一沒有把持住……
尹羲走近一步,抱住他的腰,枕在他懷中,說:“洛凡哥,多虧了你,你真好。”
洛凡攬住她的身子,輕輕撫著她的發絲,說:“你可想我?”
尹羲連忙點頭:“我想!我天天會想。”
洛凡輕輕婆娑她的頰,微微一笑,俯身覆在她的唇瓣上,他吻得纏綿悱惻,尹羲勾著他的脖子。
半晌兩人才鬆開了嘴,尹羲嗬嗬一笑,往地上看去,突然咦了一聲:“你怎麼沒有變尾巴?你不是一親就會變尾巴的嗎?”
洛凡轉開頭,說:“不許提尾巴的事。”
尹羲歪著頭:“為什麼?我不介意你長尾巴的。”
洛凡深呼吸,說:“對我們神族來說,你提尾巴是很失禮的行為。”就是因為一親動情顯出尾巴,還一時變不回去,讓洛凡覺得很丟臉,他已經偷偷修煉過了道體和原型之前的轉換了,現在能很好的控製。
尹羲實在無法理解,於是就不去理解了,枕在他懷裡,說:“好,我不提了。那你給我多抱一會兒,抱一會兒不失禮吧?”
洛凡微微一笑,攬著她的腰淺笑:“不失禮。”
兩人耳鬢廝磨許久,洛凡才說起陸雪心偷偷對她父母下手的事,被土地公土地婆及時發現通知了他。
尹羲大吃一驚,三番確認了父母沒事才放心。
洛凡解釋陸雪心是得道飛升的九尾狐,在天界當著閒職,她是陸玄霜的母親,隻怕是為了女兒向她複仇的。
尹羲呆若木雞許久,才說:“九尾狐還有成仙了的娘?!我不知道的!那……我也沒有想要殺害陸玄霜,我隻想找回玉玲瓏。”
洛凡說:“你奪回玉玲瓏就是妨礙了陸玄霜順利成仙,你後來還害她重傷於公孫淩和趙雲卿之手,她已被鎮壓在鎖妖塔中,難有機緣再登仙位。這於陸雪心來說,豈不是深仇大恨?”
尹羲奇道:“神仙還這麼看不開,她當時怎麼飛升的?”
洛凡說:“執與不執,忘與不忘,皆在一念之間。不為執念生心魔,在參透大道時的玄妙境界裡煉神還虛,不為心魔困固守道心時渡劫合道。成仙之後,身體與靈魂都得到飛躍,如此而已。”
尹羲歎了口氣,問道:“那陸雪心怎麼樣了?”
洛凡說:“我本來想用煉妖壺煉了她,但是我母親說她修行不易,暫時囚禁起來了。”
尹羲想想當時被她打的一掌讓她差點死掉,父母差點魂飛魄散,這狐狸精睚眥必報,實在可怕。
既然洛神心存慈念不想殺她,尹羲也沒有話可說,隻有早日修成正果,她方可自保。
兩人看看雨漸漸停止,天空漸漸顯出一道彩虹,尹羲看著那彩虹神醉,洛凡卻歎道:“我得走了。”
“這麼快?”
洛凡苦笑,叮囑:“記住我的話。”
尹羲點了點頭,可是拉著他的袍子沒有放走。
洛凡微微一笑:“有機會我一定來看你,乖。”
尹羲這才放開,他瀟灑邁出亭子,一道白虹遁上天空,瞬息不見了。
尹羲正望著天空發呆時,忽聽馬匹的嘶鳴聲,馬蹄答答聲響,隻見一匹駿馬朝她歡脫的撒蹄奔來,不是阿驄是誰?
阿驄身邊卻不見阿棗,尹羲想著洛凡助她和公孫淩分開,他肯定也分開兩人的馬了。
洛凡說大師伯自有他的機緣和劫難,所以她還是獨自上路去尋陳碩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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