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社稷(23)(2 / 2)

陳碩真說:“可以派人去執行。”

尹羲:“你能確定派去的人都是公正執行嗎?不會濫殺、冤殺?或者他不會因為有了這項大權為己謀私?任何權力過大的暴力機構都是極度危險的。你又知道三國時曹丕為何篡漢嗎?司馬氏又為何奪了曹魏江山?權力過大的集團都會膨脹謀私,然後反噬其主。回過頭來思考你所說的派人執行,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執行的人看到這裡頭的好處和力量,他們可以偷偷將土製控製在自己手中,然後殺了自己的利益競爭者,執行的集團力量越來越大,最終反噬皇帝,這個執行集團的頭子會當上新的皇帝。然後,這新皇帝的得力手下會成為新的權臣貪官。”

陳碩真不禁前所未有的迷茫,喃喃:“難道百姓注定就不能過上好日子嗎?”

尹羲說:“如王莽改製這麼做肯定不行,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從實際出發,慢慢改進,雖然不完美,總好過沒有。”

陳碩真忽然朝尹羲跪了下來,說:“尹小姐,您是高人,請您教教我。”

尹羲微微一笑:“讓我教你?你是想跟我讀史,還是想跟我學武?”

陳玉真看到姐姐跪下了,她覺得這個姐姐太厲害了,自己也跪了下來。

“姐姐,你教教我吧。”

尹羲說:“你們想要拜我為師?”

陳碩真拱手道:“請姑娘收我為徒吧!無論是曆史知識,還是武功,你都高過我千萬倍。”

尹羲問:“無論是文史、算術、地理還是武功,都不容易學,你有耐性學嗎?”

陳碩真堅定地說:“我願意學,我是吃鄉鄰家的飯長大的,我就想學到本事讓鄉親們過得好一些。”

尹羲道:“我可以收你為徒,但是你沒有靈根無法學習高深術法,隻能學習武功,這是人傑之道,你也不需跟我回玉華派,我們擇地拜師後,我再慢慢教你讀書習武。”

……

火雲宮。

伏羲、女媧坐在上首聖人法台寶座,洛凡坐在下首。

空中懸浮著乾坤鏡,鏡中展現的正是尹羲遇上陳碩真,然後議定收她為徒的過程。

伏羲道:“這位尹姑娘是何來曆,我至今也未算出,妹妹可有結果?”

女媧道:“兄長算透天機都尚無所得,我又怎麼可能勝過兄長。但是此女實在不凡,當日她竟對聖人之道都有真知灼見。我看她有誌在人間傳道,隻怕有不小的造化。”

伏羲歎道:“我們久不問三界之事,但是她與我們有緣,何不成全一二?”

女媧問道:“如何成全?”

伏羲說:“那陳碩真已經十九歲、陳玉真也十三歲了,拜她為師學成之後又不知多少歲,在人間時間有限便難有作為。”

女媧到底是伏羲的妻子兼妹妹,說:“兄長是想我借出‘山河社稷圖’助她一臂之力?她們隻是凡人,可有違天道?”

伏羲笑道:“若有違天道,自有劫難阻礙。”

女媧心想:若是尹羲身上真的擁有關乎後世發展的機緣,她在下界作為,他們兄妹或可沾一沾這場功德。兄長算儘天機,他們兄妹才有創造眾生的功德成聖,此時他必也有此考量。

女媧微笑道:“這先天至寶可也不是什麼人都有緣使的,倒不是我小氣。”

女媧取出山河社稷圖,看看坐在下首的洛凡,說:“凡兒,你取了圖給她。記住,他們都是凡人,隻可進出山河社稷圖一次,不可多使,否則天道不容。”

洛凡恭敬上前,跪接外祖母的先天至寶,也不禁心神激蕩。女媧、伏羲寶物眾多,除了混沌洪荒時的寶物之外,長輩自己也會煉器,如煉妖壺、天晶劍、捆妖繩之類的寶貝,他從小就玩過,但是山河社稷圖可不是隨便玩的。

圖中另有天地,而且運轉起來裡麵的時間與圖外是不一樣的,圖外一天圖內一年。伏羲正是看出陳碩真年齡不小了,才想到借尹羲此圖,讓她在圖內授徒。

……

尹羲收了陳碩真和陳玉真為凡俗弟子,但是眼見九月初九就快到了,現在也不是授徒的時候。

她花了三天時間跟她說起王莽的一生,他的許多超前的改革思想和當時的社會生產水平不適應,遇到的阻力又太大。

陳碩真聽了他的故事也不禁感慨萬千,她覺得王莽比她聰明一百倍,他的許多政策都是照顧下層人民的,可是結果是事與願違。

尹羲再傳她們“弱水神功”的基本吐納功夫,至於高深內功則要學習更深奧的經絡之學才能練。

眼見就要到九月了,尹羲必須趕回玉華派,顯然陳碩真和陳玉真也無法跟她上山,因為她們都沒有靈根,並不符合玉華派的收徒標準。

陳碩真現在還在逃亡,她尋不到舅父也不會在揚州久呆,有北上長安去看看的想法,原來她又和原木材行中認識她舅父的人打聽出她舅父去了長安。

尹羲以後也要回長安,現在卻要先回玉華派去,無法同行。但想陳碩真與陳玉真一路遊曆,多看看這個世間百態也沒有壞處,並不阻止。連她這種修仙之人都需要曆練,何況是她們?

於是尹羲手書一封引薦信交給陳碩真,告訴她如果找不到舅舅,就先去相府找她母親李氏,約定等她回山辦完事後再去長安與她們相會。尹羲再贈以一些盤纏,讓陳碩真姐妹也感激不儘,她們自小父母雙亡,依附鄉鄰長大,所以陳碩真才總有要讓鄉鄰過上好日子的理想,她天性豪俠,知恩圖報。

送走了陳碩真姐妹,尹羲尋思著再會一會柳夢龍,陸雪心打得她和公孫淩受了重傷,還差點讓父母魂飛魄散,這事兒怎麼能當作沒有發生過?

尹羲再尋到柳家灣,發現柳夢龍家已經蓋了一座不小的新府邸,完全沒有被她盜寶之後的生活拮據落魄。

尹羲潛進柳家,隻見丫鬟、小廝、嬤嬤等下人加在一起也有十幾個,可見柳夢龍這些日子過得著實滋潤,現在又中了鄉貢,就要進京參加明年五月的科舉大考了。

尹羲見這柳宅所在地,本也是風水佳地,再到主人院前,就見院中種著一些連她都認識的靈草奇花,散發著淡淡的靈力。這絕不是凡品,隻怕是上界之物。

這個陸雪心對柳夢龍這便宜女婿的照顧真的是細致入微了,想想柳夢龍的真實嘴臉,大奸似忠,兩代九尾狐居然都被他給騙了。

尹羲出了柳府,到了柳家灣百姓供奉的土地廟前,她知道洛凡曾讓土地、山神保護她,便說:“土地公公,玉華派尹羲求見!還請現身。”

過了半晌,還未見土地現身,尹羲心想洛凡的命令隻怕因為陸雪心的伏法失效了,搖了搖頭,她隻有自己想辦法去除掉柳夢龍家的上界奇花異草和柳宅的風水。

正在這時天空一道白虹落在地上,洛凡現身,雪衣飄飄,神光離合,尹羲吃了一驚。

洛凡運起神力往地下一擊,地麵震動,轟隆作響,不多時才有一個長須老頭土遁之術鑽出了地麵。

那老頭驚慌失措朝洛凡施禮,說:“小人拜見尊主,不知尊主駕臨,小人該死。”

洛凡冷冷道:“你好大的駕子,阿羲有事問你,你為何不作理會?”

那老頭說:“小人睡了一個午覺,尊主到時,小人才剛剛醒來。不知哪位上仙要問小人話?”

尹羲俏臉通紅,自己可不是什麼上仙,隻是一個金丹期的修士,忙施禮道:“在下蜀山玉華派門下尹羲見過道友。”

土地公也聽人說過尊主有一位人間修士的情人,曾下命令,但凡她路過,不可讓天界偷偷下界的神仙傷了她。

“原來是尹道友,失敬,失敬。”土地公忙回了一禮。

尹羲也不敢托大說:“道友不必客氣。我就有一事不明,想請教道友。”

土地公忙說:“小人但有所知,知無不言,道友請問。”

尹羲指了指柳夢龍家的方向,說:“那家凡人家裡為何種滿非凡人院中可栽的仙靈草?還有我見揚州一帶風水氣運有聚向那凡人家之勢,這是何故?”

土地公不由得暗自心驚,斟酌了一下才說:“那柳家郎君是個孝子,也是一個善人,合該有此善報。”

尹羲不以為然:“柳夢龍父母雙亡,這‘孝子’是怎麼評出來的?況且凡人活於世上,孝順生養自己的父母和養自己的種的孩子乃是天倫之理,這也需要額外獎賞嗎?那麼天下人大多數是這樣的孝慈,賞得過來嗎?柳夢龍又沒有孝順彆人的父母,憑什麼他就要一人占取更多的氣運?你讓揚州地界氣運彙聚柳家,那彆人家的定然少去,彆人家的孝子就不用氣運了嗎?”

土地公又辯解道:“隻是少許彙聚風水,這凡間多少風水大師也會此術,為陽宅陰宅彙聚風水,這是很平常的事。”

尹羲眯了眯眼睛,說:“家父身居宰相之職,我尚不敢動此念,你倒為柳夢龍操這份心為他逆天改命。莫不是另有隱情?”

土地公背上才微有發涼,洛凡掐指一算,說:“原來這柳家是你成仙前的後代,你成仙前和陸雪心還有一段前塵因果,難怪陸玄霜受重傷時會往揚州地界跑來,又被柳夢龍所救。”

土地公忙道:“陸玄霜修煉千年,不敢擅殺生靈,實在難得。那柳家雖然與我有些因果,但也都是千年前的事了,這柳郎君有情有義,是個大善人,他一個人帶著孩子……”

尹羲蹙眉:“你少用什麼孝子善人這一套老掉牙的話述,這天下善人何其多,我也沒見都有善報。柳夢龍是把白白從狐狸精那得來的錢財拿出來分給大家了嗎?不是自己賺的錢,他花了大部分來自己享受,這也算善人?我呸!”

這世上人人有私,神仙也不例外,尹羲自己都不是聖人,所以不反對任何人有私心,她恨的是柳夢龍占了所有好處後還負了所有人,明明虛/偽/好/色,還要戴著“孝子”的牌坊。曆史上秦皇漢武,煬帝唐宗這樣的豪傑尚有爭議罵名,柳夢龍本事沒有多大,一人占儘所有好處,也未見得他對中華百姓與中華文明傳承有什麼貢獻,他憑什麼到死都是一朵清純的白蓮花?

土地公心頭怨恨尹羲,他知道尹羲和柳夢龍不對付,上回洛凡為她出手擒了陸玄霜,她才失去了玉玲瓏。

可是這是陸玄霜的劫,出手的還是尊主,他也沒有本事相救。幸好尹羲不是窮凶極惡之徒,取了玉玲瓏就沒有傷害陸玄霜。

土地公連忙跪了下來,說:“尊主,小人雖然顧念故人,但絕無違反天條之舉,還請尊主明鑒!”

洛凡冷笑:“既然你此舉並不違反天條,那麼你這風水陣壞了同樣也不關天條的事。”

洛凡說著飛上天空,他寶劍一揮招來左右龍使,吩咐如是如是,那左右龍使領命後化為黑白二龍,在天空上前飛騰,不一會兒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驟然傾盆大雨落下,土地聽著雷聲震動,不由得哭了出來,對尹羲說:“尹道友,你何必不留人活路呢?”

尹羲對上這土地公怨恨的眼神,一切都已明了了,冷笑道:“我又沒有殺了他們,隻不過讓柳夢龍多拿的東西都還回去而已。隻要他勤勞肯乾,自可養大兒子,老了也有兒子孝順。天下多少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土地公恨恨道:“你是宰相之女,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拜入玉華派,還有尊主寵愛,可是夢龍有什麼呢?”

尹羲說:“柳夢龍是什麼貨色,我比你清楚。”

土地公胸膛起伏,說:“你和夢龍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你要這般害他?”

尊主令左右龍使斬絕土地公偷偷給柳家陽宅陰穴布好的好風水,要放雷火劈了柳夢龍的佳宅,燒毀陸雪心送他種在其院中的仙靈草。給柳夢龍一個小書生布點好時運的風水既然不違反天條,那斷他風水自然也不違反天條。土地公知道,尊主出手,必定寸草不生。柳夢龍今後必沒有什麼時運,除非他是大智慧大功德的大豪傑,否則注定潦倒餘生。可是柳夢龍隻是一個還沒有高中的書生,自古豪傑認為書生成不了大事,隻是一個依附者。一個依附者,時運就很重要了。連李白杜甫這樣的真才子都最後潦倒。真要算的話,一生潦倒的杜甫還是唐太宗和韋貴妃的六世外孫呢,柳夢龍算哪根蔥呢?

尹羲目光冰冷,說:“我沒有想過要殺他,但是他休想踏彆人的屍骨得到榮華富貴。”

尹羲想著原主的記憶:柳夢龍當上相府女婿後,尹鐸都退一射之地,尹家所有的政治資源都往柳夢龍身上傾斜,家裡處處以他為先,原主給他納了金燕子為妾,安排兩個美貌通房,他到之後仍不滿足,有了紅顏知己王紫煙。但是這些原主都沒有計較,可是原主隻是身為人母的一分為兒子的私心,因為那時的柳家本來就是借殼尹家發展狀大的,原主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家業,這就是不賢貪婪的惡繼母了。敢情從前他和陸玄霜的兒子吃她家的、住她家的就都不算了。原主又沒有害人性命,最後被柳夢龍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蓋棺定論為妒婦惡婦。原主青燈古佛,他又站在道德製高點迎娶平妻,豈有此理!

尹羲看透了柳夢龍,就是好處全都他得代價全由彆人付的白蓮花。

土地公前生的柳家後代中好不容易出現這樣一個俊秀的男子,還得了陸玄霜的喜愛,本想柳夢龍能一飛衝天,也帶給他這個祖宗一些氣數助他修煉,沒有想到因為尹羲化為泡影。

土地公深恨尹羲,惡向膽邊生,見洛凡還在天空,他忽然舉起金瓜銅錘就朝尹羲天靈蓋上擊下。

尹羲沒有預料這事兒會惹得土地對她起了殺心,此時她才知道之前他說在睡午覺雲雲都是騙洛凡的,他就是故意不理她。

這時看透土地公的心思也已經太晚了,千鈞一發之際尹羲往後飛退,拔劍擱了他一擊。但是土地公是已經渡劫的地仙,尹羲與他存在凡人與地仙的層級差距,還多虧尹羲這把寶劍不是凡物,才擋下頭部一擊,他左手的金瓜銅錘打向她的胸腹時她手臂酸麻就無力抗拒了。

揚州土地公這驟然發難,侵略如火,給尹羲兩金瓜發生在瞬息之間,等到洛凡在空中有感時,尹羲胸腹已被金瓜打中,她整個人都像是斷了骨架的風箏一樣摔落在地上。

洛凡哪裡能想到自己在這裡,土地還敢殺他的情人。洛凡也未猜中土地公的私心之盛,早成心魔,他籌謀已久的柳夢龍一人“皆大歡喜、人生贏家”的劇本就被尹羲這樣撕碎了,這股恨意和衝動已讓他失去了理智。

土地公早就一步步籌謀著柳夢龍借陸玄霜之機出人投地,什麼“大孝子”“善良才子”不過是世人容易接受的坊牌或者說尿壺,好用就拿來用一用。他就是想要將所有的好處給柳夢龍,讓柳夢龍成仙,然後柳氏後人繁盛,擠身大族,他的氣運依托也更強大。

洛凡手中的天晶劍落下,強大的神力威壓著揚州土地公,他這時才知道恐懼,叫道:“尊主饒命!”

但是洛凡既然急於救人順手用了天晶劍,天晶劍不是捆妖繩,劍下豈留生魂?

天晶劍威勢滔滔,如山嶽壓來,一劍將揚州土地釘在了地上,揚州土地公身子掙紮了一下,不多時就被天晶劍的肅殺之氣侵入道體。他終於不掙紮了,吐出一口鮮血,氣絕道消而亡。

洛凡飛落在尹羲身旁,抱起她的身子,不由得心痛萬分,他明明是來送山河社稷圖助她完成一場傳道功業,也能生出一個大劫來。可見先天法寶神物不是凡人隨意可以消受得起的,一切都要代價,難怪外祖母提醒他,他們還是凡人,隻可用一回,否則天道不容。

作者有話要說:注1:此中陳的師傅為作者杜撰。

注2:儒家鼓吹的井田製,就是在一片900畝的正方形土地上,居住八戶人家,各分耕田100畝(將近兩萬平方米,大約兩個足球場大),另外每家分10畝公田,一共80畝(還有20畝估計是田壟土丘的占地,或者道路住宅占地,作者也不清楚了)。人民群眾把公田種完,才能料自家的私田,大家相互幫助,相親相愛,一家有難,七方支援,豐衣足食,生活美滿。不過這在曆史上從來沒有實現過,真正解決農民土地隻有到本朝時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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