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羲趕到蜀中西北,因為獅子驄上不了山去,將它放養在山下的莊子中,由委托外門弟子照料一二。
尹羲再乘了青鳥飛越崇山峻嶺,到了玉華派本山,落了縹緲崖。
山上外門童子迎上來見禮,尹羲忙回趙雲卿的院子拜見。趙雲卿也剛剛閉關了一個月出關,這時也已從金丹中後期升為金丹後期了。
趙雲卿在客廳見她,隻覺她氣繞身光,他已辨不清她的修為,不禁暗自心驚。
等見禮過後,趙雲卿驚道:“你竟然已經突破金丹化出元嬰了嗎?”
尹羲來見趙雲卿也沒有收斂氣息,點點頭,說:“我重傷後在朋友處養傷,他那裡靈力充裕,所以剛剛突破元嬰。”
趙雲卿不禁瞠目結舌,自己進入金丹後期,接近巔峰,這已經是常人難以到達的速度了,他師父赤陽真人在金丹巔峰多年,一直沒有突破。
一個修煉三年的修士到了元嬰期,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
趙雲卿這個當師父的都不禁嫉妒,作為一個修士他不得不問她是如何突破的。
尹羲隱去玉玲瓏的作用,就算自己在人間曆了諸多劫難、穩固道心,然後因為陸玄霜和柳夢龍的事而遭了陸雪心、揚州土地公的突襲,重傷未死,化難成祥。
尹羲對此也有自己的一點看法,說:“我下山之後一環接一環的劫,雖然都很危險,過後總有收獲。天地之間成仙者也有定數,這回正有神仙或殞落或削去仙身之時,此時修煉渡劫可比平時要容易一分。這事兒師父自己心裡明白就好,不要和外人說……”
尹羲想著陸玄霜、柳夢龍成不了仙後就有了兩個名額,揚州土地公殞落了又有了一個名額。不知那陸雪心是生是死,若是死了該還能鬆動一個名額才是。
天道“裁員”後總會“納新”,要及時抓住這回的“招聘”機緣。
趙雲卿暗想自己這次升階確實比較快,也覺得她說得有理,隻不過自己的天賦機緣不如她。
趙雲卿苦笑,說:“現在我可教不了你了。”
尹羲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不用這麼說。”
趙雲卿問起公孫淩之事,尹羲奇道:“大師伯還沒有回來嗎?”
“你們不是在一起的嗎?”
尹羲搖了搖頭,說:“師父回山沒過多久,我們就出變故分開了,師伯有師伯的劫數,我若是長期拖著他於他修行不利,後來我就一人去了揚州,之後我就出事了。”
趙雲卿發現她顯然不知公孫淩的事,也不多嘴,隻說起她彆的師叔伯下山後到底還是收了個把徒弟的,隻他們三人一個也沒有收到,再言及李雲意的事,師父、師叔仍然有話問她。
趙雲卿已然回稟了事件,侯婧如也回山了,但是清理門戶廢李雲意功夫也不是小事。
翌日,赤陽、赤光、司馬旭、葉靈均在後殿上“三堂會審”,趙雲卿帶著尹羲拜見之後,他們也驚覺尹羲的不同。
尹羲一一回稟李雲意的事,但是司馬旭和葉靈均抓住了“寶貝”的事,因為侯婧如一口咬定當時確實看到天降祥瑞,李雲意才覺得是尹羲拿了“寶貝”,讓她拿出來上交給門派共同所有,暫由李雲意這個長輩保管。
葉靈均失去一個親傳弟子本有惱火,而其他三位長輩對尹羲也有疑心。
尹羲堅聲沒有什麼寶貝,他們也是不相信。
司馬旭是葉靈均的道侶,三個師兄弟中隻他資曆稍淺又不是出家人,最沉不住氣,問道:“若無那樣的寶貝,你何以在短短時間內已經從築基期到金丹巔峰了?
原來趙雲卿為了保護尹羲,免遭太多人嫉,剛剛在他們驚歎尹羲的修為時慌稱她是金丹巔峰,尹羲也適時掩飾了自己的“氣繞身光”的元嬰之態。
可是金丹巔峰也足以讓人嫉妒了。
尹羲堅稱自己是受了劫難,然後得友人相助,吃了些靈果治好了傷,才有這樣的突破的。
葉靈均說:“難不成是天上的蟠桃?才有這樣的效用?不會是那寶貝就是你說的那些靈果吧?”
尹羲搖頭:“沒有!真不是,師叔為何不相信我?”
葉靈均道:“我為何要相信你?一個修煉三年的金丹巔峰修士,但是上古時代也沒有這麼容易。你說你沒有寶貝傍身,如何讓人信服?你若有寶貝傍身,那麼雲意哪裡冤枉你了,你還對她下那等狠手!”
趙雲卿沒有想到已經讓尹羲藏拙了,仍然躲不過這一遭,趙雲卿單膝跪地,拜道:“師父,師叔,羲兒確實有機緣認識幾位地仙,得他們相助相救,但是我相信她,她絕無私藏什麼寶貝。”
司馬旭見趙雲卿也突然從金丹中期變成了金丹巔峰,心頭嫉恨,說:“她是你的入室大弟子,你自然袒護著她,隻怕她私藏寶貝之事你也有份。你們師徒出手傷了李師侄,莫不是要殺人滅口?”
尹羲忙說:“師叔祖,你不要血口噴人。”
葉靈均罵道:“尹羲!誰容你在此沒大沒小的!”
趙雲卿拱手朝赤陽真人拜道:“師父,我和羲兒真的沒有私藏什麼寶貝。而且我們廢去李雲意的修為也不是因為寶貝的紛爭,是因為李雲意跟大唐皇帝說我派有長生不老術,為我派門規所不容,我和師兄這才要清理門戶。李雲意本為死罪,但是我們三人還是手下留情,隻廢去她的修為。”
葉靈均說:“我可聽說,你的好徒弟還進宮為唐王捉鬼了,這事都乾得,雲意提了句長生不老術,便要廢去她的修為嗎?你們不會帶了她回山再處置嗎?是不是以為我赤靈門下都是好欺負的!”
尹羲知道這定是侯婧如回山後向葉靈均稟報的,就像趙雲卿處處袒護她一樣,葉靈均當然偏心自己的弟子。
趙雲卿道:“羲兒進宮為唐王捉鬼乃是唐王口諭,況且我派門人下山降妖除魔本就是份內之事,這人人都做得,門規中並無不得驅鬼一條。師叔這話又是何道理!”
司馬旭道:“唐王若知鬼神之事都不算事,那麼李師侄說一句‘長生不老’又能是什麼大事了?”
趙雲卿說:“唐王遇鬼乃是唐王自己的因果,與我等無關,可是李雲意故意到唐王麵前提長生不老術是主動觸犯門規,這其中區彆,師叔還不知嗎?”
葉靈均看看不說話的赤陽、赤光二人,說:“大師兄,依照趙師侄的話,就是他與尹羲在唐王麵前顯了本事、占了好處就沒有問題,雲意隻提一句‘長生不老’就是死罪,這是否有失公允?”
司馬旭道:“大師兄,你總要讓他們交出寶貝,再做處置,才能服人吧?”
赤陽真人見赤光真人並不言語,隻怕也不相信趙雲卿和尹羲,老實說他自己都半信半疑,這時司馬旭和葉靈均步步緊逼,自己也得有所表示。
赤陽真人道:“雲卿,若得什麼機緣就交代清楚,對李師侄到底出手重了些,你們好生和師叔賠個不是吧。”
趙雲卿見連師父都不相信他們,胸中湧出一股難以言諭的痛苦,竟是話也一時說不出來了。
尹羲說:“太師父,我們真的沒有私藏什麼寶貝,處置李雲意也已手下留情,您為何不相信我們。”
葉靈均道:“尹羲,你休要狡辯!那麼你說,你為何短短三年就能修煉到金丹巔峰功力?你沒有得寶貝,難道偷煉邪功了?”
尹羲道:“我沒有!”
司馬旭心頭有個計較,對赤陽真人說:“師兄,這時候怎麼問都問不出來的。有沒有私藏寶貝或者有沒有偷煉邪功,提到鎖妖塔去,用照妖鏡一辨就知。”
趙雲卿忙道:“師叔,你怎麼能這麼做,羲兒是我的入室大弟子,你無憑無據要這麼辱她!”
葉靈均說:“若是問心無愧,又怕什麼?”
尹羲見赤陽的不反駁,赤光的置身事外,司馬旭和葉靈均的步步緊逼,知道自己這種修煉速度實在難以服人,不被照妖鏡辨一辨,她永遠要活在長輩的猜疑之中。
“我反正問心無愧,我不怕什麼照妖鏡。”
……
赤陽、赤光、司馬旭、葉靈均、趙雲卿、尹羲六人禦劍飛上鎖妖塔頂層,這頂層置了一副供桌香案,上供奉著一鏡古樸的銅鏡。那銅鏡邊沿都雕著上古符咒,到了鏡前就覺一片肅殺之氣。
司馬旭、葉靈均並不相信世上有什麼天仙,沒有寶貝或修習邪道,哪裡能突然精進那麼快?修邪道之後一般難以過雷劫,正邪不兩立,邪道素來是蜀山一脈禁止的事。
趙雲卿說:“我這個做師父的先來吧。”仙門中人都很護短,特彆是對入室弟子。他出麵護短,赤陽真人對他當然也的偏袒之心了。除了嫡傳的師徒情份之外,徒弟也關係到師父的氣數。葉靈均如此動怒倒也不是一味嫉妒他們師徒,而是她確實承受損失。
說著,趙雲卿上前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照妖鏡上。這照妖鏡是上古留傳下來的寶貝,現在修士也不能直接使用了,但是照妖鏡能夠識修士功力純不純。若對方不是功力精純的人族修士,照妖鏡卻能辨出來。
趙雲卿的血滴在鏡麵上,那血滲進鏡中,不一會兒鏡中發出一陣月白色的光芒,赤陽真人鬆了一口氣,司馬旭、葉靈均不禁失望。
葉靈均說:“還有尹師侄呢。”
尹羲冷哼一聲,接過趙雲卿手中的匕首,上前割破手指,也滴了一滴血在照妖鏡上。
尹羲一邊玩世不恭的吮著手指上的血,就見照妖鏡也發出一陣月白色的光,趙雲卿正鬆了一口氣,可是鏡中又發現一道淡青色的光芒。
司馬旭冷笑道:“現在證據確鑿,趙師侄,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尹羲不解,說:“什麼證據確鑿?邪修的光是血紅色的,妖修是深紫色的,師父教過我的。”
葉靈均道:“我派修士的靈光都是白色的,為何你會白中帶青?”
尹羲暗想:難道是因為玉玲瓏?哎呀,這可怎麼解釋?
赤陽真人看著尹羲,說:“你現在如實交代,我與你師叔祖們還能從輕放落。”
洛凡說過玉玲瓏的事死都不能和彆人說,若是讓玉華派的人知道她機緣之下吸過玉玲瓏的龍氣,一定會成為全派公敵。
可是現在這什麼照妖鏡就跟檢驗是不是處/女一樣,趙雲卿被驗出來是“處/女”,她被驗出來好像是個“蕩/婦”,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變了。
尹羲說:“可能我吃過朋友送我的丹藥靈果,我被陸雪心打得筋脈寸斷也是那位朋友用‘龍香筋骨膏’之類的藥治好的。那‘龍香筋骨膏’可是用兩千年道行的蛟龍的筋骨配上仙芝靈草製成的,可能是那藥的藥力透入骨血才會這樣。這也沒有展露出血紅色和暗紫色吧。”
葉靈均說:“尹羲,你休要狡辯!你身為玉華派弟子,功力不純,不是偷練旁門左右功夫又是什麼?”
司馬旭衝赤陽真人道:“大師兄,不管怎麼樣,這尹羲功力不純乃是鐵證,這照妖鏡總不會冤枉了她。我派弟子禁止偷學旁門左道的功法,她也已觸犯本派禁令。大師兄若還是袒護於她,如何服眾?”
趙雲卿知道這時對尹羲不利,忙說:“師父,羲兒不是這種人。數月之前她確實在巴楚受了上界狐仙的偷襲,當日我與大師兄無力救她,是一位仙門道友帶她去救治。這其中才有這樣的結果。”
赤陽真人冷冰冰地看了趙雲卿一眼,說:“這光是修士身上的功力的辨彆,與藥物無關,隻要她沒有修邪功,斷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趙雲卿懷疑地看著尹羲,暗想:難不成她跟那個洛姓神仙修煉過彆的仙門內功?
尹羲連忙搖頭,說:“我真的沒有學過邪道功夫……”
葉靈均說:“你能騙過趙師侄,可是騙不過我們,你小小年紀,才修煉幾年,不是邪道,哪裡能修成金丹巔峰?”
葉靈均修煉了兩百多年才到金丹後期,修煉有多辛苦,她憑什麼隻需修煉三年就超過了她?
司馬旭一步步走向尹羲,說:“修煉邪功在本派總是死罪了。之前李師侄觸犯門規,你們就馬上廢了她的修為,門派執法公正,現在觸犯門規的是你,我們也不能輕輕放過你。”
尹羲不禁後退一步,葉靈均也朝她逼來,說:“尹羲,你束手就擒,我們廢了你之後,你還有一條生路。”
尹羲看向趙雲卿,說:“師父,我真沒有練過邪功……”
趙雲卿心神震動,說:“羲兒,那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還有沒有什麼瞞著我的?”
尹羲心中為難,說出玉玲瓏的事,他們隻有更不容她的份,尹羲咬牙道:“我就是答應了救我的人,待我修成正果後嫁給他,所以他才處處幫我。可是這種事,我是女孩子,我從前怎麼好意思跟你說?”
趙雲卿想到了洛凡,想到他一再救她的命,還送了青鳥給她,原來如此,可歎大師兄一腔真情錯付了。
司馬旭嗬嗬一笑,說:“你年紀不大,卻也知男女之情的滋味了?”
葉靈均見丈夫這笑甚是輕浮,不由更怒,說:“小小年紀不學好,學那邪門淫/道,不誅了你我玉華派一千多年的名譽都要被你玷汙!”
司馬旭和葉靈均拔劍分攻尹羲左右,尹羲的修為雖然在他們之上,但是敬他們是師長,沒有出手。她一身修真功法來自玉華派,若是輕易叛出師門將來也必有因果還報在身上,若能化乾戈為玉帛就最好了。
尹羲往後飛躍,就想飛出鎖妖塔,忽然赤光真人的仙劍飛出正從她前頸劃過,尹羲身形一滯,退後一步。
尹羲目光冷凝,說:“三位師叔為何不相信我?你們若是不信,我就讓青鳥送信去他,請他來解釋,我一定是吃了他的藥才這樣,我沒有修煉……”
葉靈均罵道:“小小年紀在外結交淫道,虧你說得出口!”
尹羲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說:“他是一位得道神仙,我隻是凡人之身,根本就無法與他結合。又何來淫/道之說?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葉師叔句句不離淫字,這如何說的?”
葉靈均本來就被他們三人廢了一個弟子,又嫉妒趙雲卿、尹羲師徒的功力已經超過了她,這時被嗆,哪有不更恨的?
葉靈均衝赤陽真人道:“大師兄,你還不下決定嗎?”
現在有照妖鏡為憑,赤陽真人三位師弟師妹都認定了尹羲偷修了邪道,此時赤陽真人不作處置也難以服眾。況且赤陽真人雖然比師弟師妹們公允,可是內心也不相信尹羲,而身為凡人修士,若說一點都不嫉妒尹羲修為精進之快,那也是假話。
赤陽真人也堵住了出塔的路,說:“雲卿,將她拿下!”
趙雲卿左右為難,看著赤陽真人,說:“師父,羲兒拜入玉華時就立下找回玉玲瓏、擒拿陸玄霜的大功,她不會背叛師門的。此中一定有誤會,我們何不讓她請來那位仙道中人問個清楚?”
司馬旭道:“隻怕要問清楚是假,要拖延時間引狼入室是真。她若真的問心無愧,就棄劍投降,我們再從輕放落不遲。”
尹羲可沒有那麼傻,毛/主席說過,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投降換不來安全,棄劍投降隻會被嫉賢妒能者捏軟柿子進行狂歡盛宴,不出人命也要生不如死。
尹羲說:“這事我是百口莫辯了。你們是我師門長輩,我不能傷你們,可是讓我棄劍投降,恕難從命。”
赤光真人終於開口:“你若是沒有練邪功,何妨等我們查個清楚?”
“隻怕沒查清楚,我就命喪幾位師叔的屠刀之下了。”
赤光怒喝:“趙師侄,還不將你這逆徒拿下!”
趙雲卿被逼拔出劍來指著尹羲,他心中一片混亂,他知道尹羲調皮瞎胡鬨的事不少,可是絕沒有心術不正的地方。
趙雲卿知道等師父師叔動手,尹羲修為高過他們,又要多暴露一分,讓他們多嫉恨懷疑一分。他想:不如他上前敗下陣來,讓她先逃走再說,她估計能找到那位洛姓神仙回山解釋,到時候事情清楚了,她又有神仙當靠山,師叔們再氣也拿她無可奈何。
趙雲卿心中有了主意就一劍朝尹羲刺去,尹羲用劍鞘一擋,驚訝看著趙雲卿:“師父,你也不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