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誰能殺死範提司?(1 / 2)

慶餘年 貓膩 10278 字 4個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田圓風雪後。

屋中茶香猶存,在安靜的空間裡飄著。許久之後,海棠才輕聲說道:“徒兒知道了。”

苦荷沒有看她麵容,微笑說道:“範閒信中不是找你討天一道的心法?給他。”

給他?很乾淨利落的兩個字,卻驚的海棠愕然抬首,不知道老師是在開玩笑,還是患了失心瘋——天一道的無上心法?那是不傳之秘,難道就這樣輕鬆地送給南朝的權臣?

苦荷微笑說道:“這是他母親給我的東西,我還給他也是理所應當……更何況,對於我大齊來說,範閒的實力越強大,南朝的皇室就越頭痛。既能滿足為師心願,又能於國有益,如此兩全其美之事,為何不做?”

海棠微張雙唇,半晌說不出話來,她知道老師的真正用意是什麼,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這師徒二人隻是猜到範閒與葉家的關係,卻不知道範閒的另一個身份,所以單方麵以為,被揭穿身份後的範閒,隻可能是慶國內部的一頭猛虎,葉家當年須臾化為雲煙,慶國皇室總要承擔最大的責任。在北齊人的眼中,範閒這頭虎越強大,慶國也就越麻煩,自己的國度當然也就會越安全。

“老師,如果範閒這一次頂不住,怎麼辦?”

葉家的產業全部被慶國皇室據為己有,按理講,一旦範閒是葉家後人的消息傳了出去。慶國皇室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狙殺他。

但苦荷卻搖搖頭,幽然歎道:“顛覆葉家地那些王公們,似乎在十幾年前的京都流血夜中就死乾淨了,為師真的還猜不到。後麵的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模樣,葉家,究竟還有沒有仇人依然潛伏在南方地皇宮裡呢?或許那個瞎子,也是想借這件事情,逼那些人現身吧。”

身為北齊國師,苦荷當然首要考慮的就是北齊的利益,宮中那對母子的江山,至於範閒會麵臨怎樣的困境,並不在他的考慮之中。老人微笑說道:“就算範閒無法迎接即將到來的衝擊,有瞎子堅定地站在他的身後。就算他失敗了,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隻是用天一道的心法去換來一個如此強大地敵人。未免也太冒險了些,更何況老師說的那句話,說明了一個很恐怖的事情——天一道地心法竟是範閒母親給老師的!

“葉家小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海棠一臉震驚。

苦荷微微皺眉,冥思苦想許久之後才輕聲說道:“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她是位不沾紅塵的小仙女。可後來才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

“天脈者?”

“不是天脈者。”苦荷繼續笑著說道:“葉家小姐是一位遠遠超出一般天才太多地神奇女子。”

……

……

許久之後,海棠恭恭敬敬地送苦荷國師出房。看著老師那雙赤足踏在雪中,姑娘家柔聲說道:“老師,肖恩大人?”

雪地之中,苦荷的身影微頓了一頓,片刻之後柔聲說道:“和莊大家在一處。這兄弟二人生前陌路,死後同行,也算不錯。”

海棠低首無語掩飾自己的驚訝,直至今日,她才知道這件事情。

“這是老一輩地事情。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世界,心法要……親手交到範閒的手上。”苦荷說完這句話,便邁步消失在風雪之中,笠帽一翻,遮住了那顆蒼老而光滑的頭顱。

慶國蒼山坳裡,一片白雪茫茫中有霧氣蒸騰而起,數十隻美麗的丹頂鶴正撐翅而舞,離地不過數米便又飄然落下,畏懼而又膽小一般,試探著伸出長長的足,踩一踩霧氣下方,被雪鬆包圍著的那幾大泓溫泉。

溫泉水溫很合適,有些微燙。範閒閉著雙眼,**著上身,泡在溫泉裡,脖子向後仰著,擱在硬硬濕濕的泉旁黑石之上。他大部分的身體都沉在水中,露在外麵地肌膚被染上了一層微紅,並不粗壯,但感覺十分有力的雙臂攤在石頭上。

兩根瘦削的手指,穩定地搭在他的右手腕間,費介閉著雙眼,眉毛一抖一抖著,潦亂的頭發因為沾了泉水,而變得前所未有的順貼。

被召回京後,費介才知道範閒領著一家大小進蒼山渡冬,便趕了過來。師徒二人今日在雪鬆環繞之下泡著溫泉,這等享受,實在是有些豪奢。

“你的身材倒是不錯。”費介緩緩睜開雙眼,收回診脈的手,眸子裡那抹不祥的褐色越來越深,“青日穿著衣服倒看不出來。”

範閒也睜開了雙眼,笑著說道:“三處的師兄弟們,早就讚歎過我的身材了。”他頓了頓,接著問道:“老師,有什麼法子沒有?”

費介從頸後取下白毛巾,在熱熱的溫泉水裡打濕後,用力地擦著自己麵部已經有些鬆馳的皮膚,半晌沒有說話。

範閒歎了一口氣,看老師這模樣,就知道他對於自己體內真氣的大爆炸再消失,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給你留的藥,你不肯吃。”費介憂心忡忡歎道:“何必逞強呢?如果吃了,頂多也就是真氣大損,至少也不會爆掉。”

範閒搖搖頭:“真氣大損,和全無真氣,對於我來說,有什麼區彆呢?”

“區彆極大,至少你還有自保之力。”

範閒笑了起來,那張清秀的麵容滿是自信:“保命的方法,我還有很多……您也知道。我從小到大,就不是一個靠武技打天下的蠻人,以往憑著自己地小手段,可以和海棠鬥上一鬥。如今雖然真氣全散,但我並不以為,如果碰著什麼事情,自己就隻有束手待死的份兒。”

費介盯著他的雙眼,盯了半天才歎息道:“真是個小怪物,對於武者而言,真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就算有虎衛守著,有六處看著,可也總要流露幾分感傷與失望才對。”

“那是多餘地情緒。”範閒的腦中浮現出五竹叔幼時的教尋。幽幽說道:“如果治不好,那我就要接受這種現實,長籲短歎對於改變境況。也沒有什麼幫助。”

蒼山溫泉中的範閒,並不清楚在遙遠的北方,那一對高深莫測的師徒,已經很兒戲地認定了自己的身份,並且想借揭破這個身份。攪亂慶國的朝廷,將他推到慶國皇室的對立麵去。

姑且不論海棠會不會延緩這件事情的發生,隻是兩國相距甚遠。流言就算飛地再快,至少目前還沒有可能傳到慶國境內。所以葉家後人的身世,對於一無所知的範閒來說,並不是他此時最大地危險,最頭痛的煩惱。他如今隻是一味想恢複體內的真氣,治好那些千瘡百孔的經脈管壁。

“先養著。”費介沉忖許久之後說道:“我會開個方法,你按方吃藥,另外小時候給你留的那些藥,你也不要扔了。還是有用處地。”

範閒微訝,心想自己真氣已經散了,還吃那個散功藥做什麼?其實費介也不知道還有什麼用,隻是順口一提,沒料到很久以後,還真讓範閒用上了。

“在蒼山呆了半個月,不知道京都那邊怎麼樣了。”範閒輕輕拍打著微燙的溫泉水麵,笑著說道:“您從京裡來,給學生說說吧。”

費介罵道:“你天天至少要收十幾封情報,還來問我這個老頭子?”

範閒嘿嘿一笑。

費介冷冰冰說道:“你借口養傷躲到蒼山裡來,院裡卻對崔家下了手……京都裡早已經鬨的沸沸揚揚,北邊生生抓了幾百號人,吞了上百萬兩銀子地貨,你給崔家安的罪名也實在,看模樣,堂堂一個大族就要從此顛覆,你小子下手也真夠黑的。”

範閒笑著解釋道:“都是朝廷需要。”

監察院對信陽方麵的宣戰,來的異常猛烈和突然,而且出手極為狠辣,遍布天下的暗探,早已將崔家往北方走私的線路掐的死死的,以言冰雲為首地四處悍然出手,竟是沒有給信陽方麵任何反應的時間,就已經控製了絕大部分的人貨銀錢。

畢竟範閒受了重傷,京都人都知道他是在蒼山中養傷,誰知道病中提司,會如此突兀而狠厲的下手。這個計劃從夏天一直籌劃到現在,得到了陛下的默許之後,才悄然開始,以有心算無心,信陽方麵縱使在各郡路裡再有實力,依然吃了極大的一個虧。

最關鍵的是,對於自己的心思,範閒一直隱藏的夠深,長公主李雲睿很明顯低估了自己的這位女婿。

“這次你真是將長公主得罪慘了。”費介搖頭歎息道:“崔家是長公主的一隻手,你將她這隻手斬了下來,難道不怕她……”

話沒有說完,範閒卻明白老師的意思,想了想後他輕聲說道:“最初的時候,我也有過擔心,可是後來與二殿下鬥了一番之後,我忽然發現,我似乎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有陛下的暗中點頭,有監察院的龐大實力……這世上還有誰能夠與我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