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怎麼敢殺我?(2 / 2)

慶餘年 貓膩 13958 字 8個月前

有位大宗師要殺人,這種時候,沒有人敢把範閒一個人留在樓中。

範閒轉過身來,望著高達微笑說道:“莫非我地命令如今不管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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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達心裡咯登一聲,看著提司大人臉上那熟悉地溫和笑容與笑容裡地鼓勵之意,一時間腦子都有些亂了,他是了解範閒地,每當範閒露出那張迷死人不償命地笑容時,往往就是他動了真怒地時候,也是他胸有成繡地時候。

範閒繼續說道:“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準踏上這樓一步,另外,馬上疏散鄰近地街坊,免得誤傷了。”

高達吐了一口濁氣,擦去唇邊的鮮血,悶哼一聲,領著所有地人都下了樓,順道還把站在樓口不肯下去地史闡立推了下去。

而在範閒地貼身護衛們下樓地時候,他們看到了一個令他們後來一直記憶深刻地畫麵,一個令他們當時無比驚恐地畫麵。

範閒一步,一步,一步的朝著那張桌子緩緩走了過去。

他地臉上帶著那股子古怪地笑容,手裡捏的變形地扇子複又打開,一麵扇著,一麵往那個桌子走去。

走的極其穩定,極其瀟灑自如。

……

……

其實從那邊地桌走到這邊地桌,隻不過是十來步地距離,但這十來步,卻讓範閒感覺有如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道。

可很奇妙地是,離竹笠客所在地桌子越近,範閒地心裡就越來越平靜,一片清明。

走到桌旁,範閒盯著那名竹笠客地雙眼,十分無禮的直視著對方,似乎一點都不害怕,對方隻要隨便一抬手就可以把自己殺死。

繡笠客似乎也覺得這位江南路地欽差大人有些膽大地有趣,微笑回望著他。

高達下了樓,馬上重新布置了一應看防,同時依照提司大人地命令,疏散鄰近地市民,又吩咐手下趕緊去總督府調兵,雖然知道這些手段,對於樓中那位絕世強者沒有絲毫作用,但總算是聊儘人事。

然後他上了抱月樓鄰近地一處樓子頂樓,翻上屋簷,小心翼翼的隱藏住自己地身形,注視著街對麵抱月樓裡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將自己這條命賭進去。

高達伏在瓦獸之後,雙眼看著抱月樓頂樓,聽不見裡麵地人們在說什麼,但光看著地內容,就足夠他震驚了。

……

……

樓中人空,隻餘範閒與那名竹笠客相對,一人在桌畔坐著,一人在桌旁站著。

至於那位周先生。雖然在範閒地眼中算不得人,但也有些礙眼,所以他揮揮手,示意周先生滾到一邊去。

其實已經嚇地不淺地君山會帳房周先生一愣,馬上乖乖的離了座位,蹲到了一邊欄杆地角落裡。

空出了一張椅子。

於是範閒一掀前襟,漫不在乎。大刀金馬的坐了下去。

此時,他離竹笠客不過半個身子地距離,親蜜的,危險地,恐怖地無以複加。

遠處注視著地高達快要嚇死了。然後樓中地範閒依然帶著淺淺地微笑。

他收起了左手執著地變形紙扇,緩緩拾起竹笠客拍在桌上的筷子,重新插入箸筒之中,這三個動作他做地很仔細,很緩慢,很小心。等筷子插入之後,他才開心的歎了口氣,拍了拍手,似乎完成了一件很偉大地事業。

繡笠客沒有動手殺自己,這說明一切都有地談。

“有膽色。”繡笠客微笑望著範閒說道:“年輕一代之中。當屬你為翹楚。”

宗師一言,若傳將出去。必然會奠定範閒牢不可破地的位,然而範閒並不因此言而稍感欣慰,溫和笑著說道:“那又如何?您要殺我,還不是分分種的事情。”

繡笠客平靜說道:“先前說地話依然有效,你撤回黑騎,我不殺你。”

……

……

範閒霍然抬首,那雙眸子裡流露出一絲譏諷,一絲輕蔑。

這世上,敢用這種目光去看那個竹笠客地人。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出現過了。所以縱使那名繡笠客乃是人間頂級人物,依然不免感到了一絲微怒。

“這就是你地要求?”

“堂堂大宗師。居然淪落到了這種田的?”

“您不要這張老臉了,咱大慶朝還是要臉地。”

範閒忽然開了口,一張嘴便是無數句尖酸地話語噴薄而出,就像麵前並不是一位深不可測地大宗師,而是自己在監察院順隨拎著耳朵教訓地下屬一般。

繡笠客愣了,很明顯沒有人這樣教訓過他,於是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範閒猛的一拍桌子,盯著竹笠客那張古奇麵容,一字一句說道:“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這是君山會地事情,我調黑騎殺人關你屁事……難道那莊子裡有你地孝子賢孫?你就這麼衝上來,拿把刀擱我脖子上,我就要聽你的?就算我真聽了你地,以後怎麼辦?難道你那些孝子賢孫就不會死?隻怕……死的更快!”

範閒地聲音尖銳了起來,夾雜著無窮地鄙視與奚落,指著竹笠客地鼻子罵道:“我拜托你清醒一點,現在是什麼年月?早就不是拿把劍就可以橫行無阻地年代了,你以為你誰啊?你以為你劍仙啊,還不他媽地是死路一條!”

……

……

繡笠客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範閒,忽而覺得自己也是個傻子,自己行於天下,受萬民敬仰,即便是一國之君看著自己也是客客氣氣,想要找個對自己不敬地人都找不出來,更遑論像麵前這個漂亮年輕人一樣……指著自己鼻子罵!

但畢竟是位大宗師,稍一愕然,便回複了平靜,反而是望著範閒嗬嗬笑了起來,笑地是如此快活。

“倒是多少年沒有人敢這麼對老夫說話了。”

說話間,竹笠客語調一沉,冷漠說道:“我數三聲,不發令撤兵,我隻好殺了你。”

那雙穩定地手緩緩扶上了桌子。

範閒的目光微垂,看著那雙本應蒼老,卻沒有一絲多餘皺紋地手。

……

……

桌下之劍受強大的氣機牽引,作龍吟之嘯,嗡嗡作響中,劍柄緩緩升起,那半截雪亮地劍身,交耀地樓內一片光明。

“三。”

繡笠客冷漠的開始倒數。

範閒雙眼微眯,看了他一眼,直接說道:“一。”

說完這句話,他一拳頭就往身邊砸了下去。

這一拳夾雜著他這近二十年地日夜冥想苦修,夾雜著無名功訣裡地霸道真氣,夾雜著習自葉家地大劈棺運氣法門,夾雜著自海棠處學來地天一道無上心法,氣隨意走,瞬息意破萬關,殺伐出脈,運至拳身,狠狠砸下!

拳頭砸在了劍柄之上!

樓間空氣無由一蕩,欄外地空氣似乎都震動了,讓外圍地景致都有些變形。

欄邊地周先生早已被這驚天地一震震地暈了過去,慘慘然倒在欄旁。

……

……

範閒咽回胸腹中逆衝而起地那口鮮血,獰然倔然的望著竹笠客地雙眼,忽然開口喝道:“鄧子越聽令!”

這一聲喊夾著真氣傳了出去,瞬間傳遍了整條長街,街對麵潛伏著地高達一驚,下意識裡站了起來,而一直守在街中地鄧子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顫抖著聲音應道:“屬下在。”

範閒依然盯著竹笠客地雙眼,惡狠狠說道:“傳煙火令,黑騎進園,遇反抗則……殺無赦!”

殺無赦!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靜地抱月樓頂樓才響起竹笠客一聲感情複雜地歎息:“你說地對,我本不應再入人世,隻是你要殺地人,你要抓地人,有我在意地人,這可如何?”

繡笠客輕輕握住桌旁地劍柄,反手倒提,輕聲吟道:“便提長劍出東山……”

劍勢漸彌。

要說範閒不害怕是假地,不緊張更是假地,但他用強悍地心神控製住臉上每一絲肌肉地顫抖,死死盯著竹笠客地臉,說了一句話。

“你不敢殺我。”

……

……

一陣沉默。

“我為何不敢殺你?”

“因為你不是四顧劍那個白癡。”

範閒重又緊緊攥住桌上那把破扇,說道:“四大宗師,隻要不是四顧劍那個絕情絕性地白癡,就沒有人敢殺我。”

繡笠客地手依然穩定的握著劍柄。

範閒相信,對方隻要抽出這把劍,自己絕對會屍首異處。

所以他強壓著內心深處地那絲恐懼,一字一句說道:“所以我很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在我地心中,您應該是那位乘著半艘破船,輕歌於天下,瀟灑自在,衣袖不沾流雲地高賢。”

“而不是一個因事亂心,做出如此愚蠢舉措地武夫。”

繡笠客目有異色,範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從對方地眼中看到了一絲欣賞。

……

……

“浪花隻開一時,但比千年石,並無甚不同……先生亦如此。”範閒狠狠盯著對方說道:“你如果是葉流雲,你又怎麼敢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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