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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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閒原先的爵位是一等男爵,正二品,而公爵卻是超品,中間還隔著侯伯二層。以他如今的年齡,直接封了公爵,實在是極難得的榮耀,所以就連他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而等場間的眾人反應過來時,當然想明白了是為什麼,一方麵是朝廷要酬其江南之功,而眾人心知肚明,最重要的原因,則是陛下要給自己的私生子一個補償。
大皇子與二皇子早已封了親王,範閒隻不過是個澹泊公,這又算得了什麼呢?一念及此,本打算出列激烈反對此項封賞的大臣們都沉默了下來,這是皇族的家事,不是朝廷的國事,輪不到自己這些做臣子的多嘴。
範閒在一樂之後,馬上平靜了下來,對於這個殿上的大多數人來說,公爵確實是個金光閃閃的字眼,可是對於他來說,自己手上的權力早已超出了這個範疇,而且皇帝沒有給自己打個招呼,就讓禦史台擠進監察院的勢力範圍,這個問題才是範閒真正關心和警懼的。
所以他寧可拋卻以往的形容,胡攪蠻纏,也不願意讓皇帝就這麼輕鬆地塞沙子進來。
更何況他心裡也隱約清楚,公爵這個位置,便是自己在慶國所能抵達的最後目的地,如今的澹泊公是三等公,還有兩級可以爬,再然後……自己年紀輕輕看來就要養老去也。
一念及此,不免有些惘然,覺著有些荒唐,他忍不住站在這大殿上失聲笑了起來。
眾人矚目,看著慶國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小公爺,看著他那可惡的笑容,心中情緒複雜,更覺著這笑聲無比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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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會一直折騰到過了午飯才結束,這還是因為三路總督的正式朝論事宜放到了以後的原因,皇帝快刀斬亂麻,聖心獨裁定了大部分事情,便讓諸大臣散了。
大臣們早已餓的不行,紛紛穿過宮門,各自回府。而還有些人走不得,在門下中書視事的宰執人物,三路久未回京的總督大人,各部尚書,都小心李翼跟著皇帝陛下到了禦書房。
範閒也滿臉無奈地跟在最後麵。
就像一年多前,從北齊回到南慶時一樣,禦書房裡依然給範閒留了個座位,上一次是因為莊墨韓的那馬車書,這一次卻是因為內庫裡送來的那無數雪花銀。
範閒坐在圓圓的繡墩兒上,有些心神不定,禦書房內討論國事的聲音,並不讓他如何關心,政務這一塊兒,本來就不是他的強項,也出不了什麼主意,始終還是隻能扮演一個拾遺補缺的角色。
很明顯,皇帝一方麵是清楚他的能力,二方麵也是不願意範閒對國事方麵發表太多的看法,所以今天沒有點他的名。
不過他這位新晉小公爺依然有位置坐,而在皇帝軟榻之旁,太子等幾位皇子還得老老實實站著,像學生一般認真聽聞學習,範閒感覺不錯,心想自己也算是皇兄弟們的老師了。
皇帝與諸位大人物討論了一番南方的雪災,北方的局勢,圓子裡的祥瑞,便開始放飯。
範閒昨夜忙了一宵,祟肉片,豆腐花早就已經消化的乾乾淨淨,此時聽著放飯,不由精神一振,心中升騰起一股龍套終於有盒飯吃的幸福感,接過太監遞來的食盒,食不語,風卷殘雲。
……
……
主要的事情在大朝會上已經說定了,禦書房會議裡並沒有什麼新鮮的內容,隻是薛清偶爾提到杭州會在江南賑災一事中的優良表現時,京都裡的部閣大人們表現出了一絲驚訝,他們聽說過杭州會,但沒有想到杭州會竟然有如此大的財力與勢力,竟然可以在官府賑災的途徑之外,做了這麼多事。
皇帝讓範閒起身解釋了一下。聽著範閒的解釋,舒蕪這些人才明白,原來杭州會的背後是皇宮裡的這些娘娘們,名義上領頭的是太後,難怪杭州會能有如此實力,隻是眾人心知肚明,宮裡隻是個掛個愛惜子民的名頭,真正做事,出銀子的,隻怕還是範閒。
皇帝笑了笑,說道:“真正辛苦的,可不是範閒,是我那晨丫頭。”
大臣們笑嗬嗬地拍了幾句馬屁,連帶著對宮中貴人們高聲讚頌,頌聖自然更不可免。皇帝看著範閒有些走神的臉,微微皺了皺眉。
大皇子在一旁看著這幕,開口說道:“郡主今天回京。”
皇帝喔了一聲,再看範閒的眼色就柔和了起來,笑了笑,卻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讓範閒提前回宮,隻是馬上結束了禦書房會議,反而將最想回府的範閒留了下來。
禦書房內的寧神香緩緩飄著,顏色不及白煙如乳,香味清淡至極。
禦書房內隻剩下皇帝與範閒二人,範閒稍微有些不自在,因為不知道皇帝馬上會說些什麼內容。
皇帝喝了一口燕窩,抬頭看了範閒一眼,示意他是不是還要來一口?範閒趕緊搖頭。
“非澹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皇帝放下碗,緩緩說道:“不煩不憂,澹泊不失……這是兩年前你在京都做那個書局時,對眾人的解釋。”
範閒點點頭,澹泊書局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隻是若若妹妹卻是深知己意,和旁人不同,說出“漂泊在澹州”的解釋,一念及此,他忽地有些想念那個黃毛丫頭,不知道她在北邊究竟過的可還快活。
“朕很喜歡你的這兩句話,讓你做這個澹泊公,是什麼意思,你應該清楚。”皇帝靜靜看著自己最成才的私生子。
範閒低頭思忖少許後,認真說道:“要明誌,少慮。”
“不錯。”皇帝平靜說道:“要清楚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卻要少考慮自己能夠做些什麼。”
純臣?孤臣?其實意思很簡單,做皇帝的臣子,不煩不憂,澹泊度日罷了。
範閒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的笑容顯得極為誠懇與放鬆,開口說道:“知道了。”
君臣應對,說知道了這三個字的角色應該是皇帝,但範閒就這樣清清楚楚說了出來,卻也並不顯得如何異樣,皇帝也沒有什麼不高興的神色,一旁服侍著的姚太監滿臉平靜,他在這兩年裡已經見慣了陛下對範閒的與眾不同。
皇帝揮揮手,姚太監一佝身,退出禦書房。
沉默片刻之後,皇帝冷冷說道:“至於今天禦史入監察院一事,你以後會明白。朕知道你的心是好的,隻是朝政之事,不以人心為轉移。”
範閒知道此時人少,不能撒潑撒嬌硬抗,隻得沉默。
皇帝又緩緩說道:“還是那句話,朕知道你的心,所以昨天夜裡的事情,朕很是歡喜……隻是朕未曾想著你會如此用力,有些意外。”
範閒喉嚨裡有些乾澀,斟酌少許後,肅然應道:“大河還未決堤,我先把水引走,免得黎民受苦。”
皇帝看著範閒的臉,一言不發,許久之後,欣慰地點了點頭:“隻是你想過沒有?水全部被你抽乾了,可是日後又有活水入,誰知道日後那水會不會再次漫過江堤?所以朕以為,總是要看下去,看到山塌地陷,堤岸崩壞的那天,才知道那河中的水是會順伏著向下遊去,還是會……無恥的衝破朕這道大堤……你這孩子,麵上扮個凶惡模樣,心中卻總有柔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