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驚豔一槍(2 / 2)

慶餘年 貓膩 10927 字 4個月前

可他依然小心翼翼地臥在草叢之中。

高處半跪瞄準的範閒,發現目標始終藏在死角裡,不由暗罵了幾句。收回重狙,吞下湧入口中的腥味鮮血。向山頂衝去。

……

……

儋州北部儘高山。然而大概誰也不知道,就在燕小乙與範閒互相狙殺的這座雄山之巔。竟是一片平坦的山地,山巔之上平坦有如草原,很奇妙地一棵大樹也沒有,隻是深過人膝的長草。如青色的毛氈一般,一直鋪展開去。團傾情奉獻。

山頂奇異的草甸,一直鋪展到懸崖地邊上。

在懸崖邊的草叢中,範閒將支架設好。將黑箱子平靜地擱在身旁。臉上地表情已經趨於平靜,他知道自己沒有後路了。就算自己背著箱子沿著懸崖往下爬,可是此時是白天。如果燕小乙持弓往下射,自己隻有死路一條。

而且他也不想再逃了。拿著一枝重狙地重生者,卻被拿著弓箭的原始人追殺,而且被追殺地如此狼狽,他覺得很羞愧。如果就這樣死了,在冥間一定會被那些前賢笑死,尤其是姓葉的那位。

然而光學瞄準鏡依然捕捉不到燕小乙的身影,範閒的額頭上開始滴落冷汗——他地身形隱藏的也很好,但是大概的區域已經被燕小乙掌握,草甸儘頭鄰近懸崖處隻有這麼大塊地方。燕小乙總是會逼近自己的。

而燕小乙離自己越近,自己地勝算就越小。

……

……

燕小乙終於現出了自己地身形,像一隻鷹一般,在草叢之中沿著古怪的軌跡行進,很明顯,他雖然不知道範閒地手上有什麼,但他可以清晰地了解到,對方有可以威脅到自己的東西。

範閒地槍口伸在草叢中,不停地兩邊擺動著,卻始終無法鎖定快速前行的那個身影。

對方雖然時而前行,時而後退,似乎在畫著螺旋地痕跡,但範閒比這個世上任何人都清楚,螺旋始終上升地,燕小乙正在逐步地縮短自己與他地距離。

五百米了。

範閒額上的汗滴地越來越快,漸漸要沁入他地眼睛。

四百米了。

範閒漸漸感覺到了一絲無助,一種先前天下儘在我手之後,然而卻發現一切隻是幻像後的空虛感,自己沒有辦法一槍狙了燕小乙……而燕小乙再靠近一些,一定可以用他手中的箭,將自己射成刺蝟。

三百五十米了。

如果真地讓燕小乙欺近身來,憑範閒此時的狀態,絕對沒有辦法從九品上強者的手下逃出去。

直到此時此刻,範閒終於明白了手中這把重狙的意義,那就是——沒有什麼意義!一把武器再強大,終究還是要看它掌握在誰的手上。試圖靠著一把重狙,就可以橫掃天下,這隻不過是癡人地一種妄語。

自己連燕小乙都無法狙死,更何況大東山頂的那些老怪物。

汗水淌過他臉上被草葉劃破地小傷口,一陣刺痛,範閒的心卻漸漸平靜下來,他知道不能讓燕小乙再繼續靠近自己,可是自己卻無法用瞄準鏡鎖定那個快速移動的身影,在這種生死關頭,似乎自己需要一些運氣。

在運氣之外,更需要勇氣和決心。

……

……

“燕小乙!”

山頂的草甸中傳來了一聲大喝,穿著一身黑衣的範閒,霍地一聲從草叢裡站了起來,舉起了手中那把狙擊步槍,瞄準了不遠處的燕小乙。

這一聲大喝,驚擾了草甸裡那些懵懂無知的生靈,一隻狡猾的山兔開始準備朝最近的那個洞窟奔去,一隻正在啃食草根的田鼠在地底下停住了動作,兩個前肢微微垂下,隨時準備狂奔。無數隻藏在草叢中的鳥兒開始振翅。準備飛臨這片凶地。

隨著這一聲喝,在那電光火石地一瞬間,燕小乙做出了一個讓他後悔終生。或許是沒有時間後悔地決定。

他停住了身形,用最快的速度取下身後的纏金絲長弓,雙足一前一後,極其穩定地站在草甸之上,全力將弓弦拉至滿月,一枝冷冰冰地箭枝。直直地瞄準了現出身形的範閒。

在這一瞬間,燕小乙看清楚了範閒手上拿的東西。但他不認識這個東西,或許是監察院最先進的弩機?

但既然範閒已經現出了身形。開始用一天一夜裡都沒有展現過的勇氣和自己進行正麵的對峙。燕小乙便給範閒這個機會。

不是燕大都督自大。而是他清楚,如果自己保持高速地行進速度。同時放箭,不見得會傷到那個比兔子還狡猾。比田鼠還膽小。比飛鳥還會逃跑的小白臉。

而在一百丈地距離上。隻要自己站穩根基,就一定能將範閒射死。就算射不死,也不會再給範閒任何反擊的機會。

至於範閒手中拿著地那個奇形怪狀地東西……

……

……

人地心理就是這樣,對於神秘未知的事物。總有未知地恐懼,所以燕小乙先前會表現的如此謹慎。而當他看清楚那個金屬湊成地“玩意兒”之後,很自然地把他當做了監察院三處最新研製出來地厲害武器。

知道是什麼,自然就不再怕。尤其是像燕小乙這樣驕橫自負地絕世強者。數十年的箭道浸淫。天生地稟賦,讓他有足夠自信的資本。他總以為。就算敵人的弩箭再快,也不可能快過自己地反應。

自己就算聽到箭聲,機簧聲再避。都可以毫發無傷,難道這世上有比聲音更快的箭?

燕小乙不相信,所以他冷漠地站住了身形,拉開了長弓,對準了範閒。鬆開了手指。

箭,飛了出去。

……

……

所有地這一切。隻是發生在極其短暫的一瞬間內,從範閒勇敢地從草叢中站起,到燕小乙站穩身形,再到燕小乙鬆開手指,不過是普通的人們眨了一下眼睛。

範閒地速度明顯沒有燕小乙快,所以當他清晰地看見那枝箭高速旋轉著,離自己地身體愈來愈近地時候,他才用力地摳動了扳機。

狙擊步槍的槍口綻開了一朵火花,十分豔麗。

燕小乙手中地長弓正在嗡嗡作響,他地姿式還是保持著天神射日一般的壯烈,然後他的瞳孔縮了起來,因為……

他看到了那朵火花。

他也聽到了那聲很清晰地悶響。

然而,他卻沒有辦法再去躲避。

因為對方地“箭”,真的……比聲音還要快!

……

……

噗的一聲,就像是一個紙袋被頑童拍破,就像是澹州老宅裡那個淋浴用的水桶被石頭砸開。

燕小乙的半片身體在一瞬間內裂開,他強大地肌體,強橫的血肉,在這一瞬間,都變成了一朵花,一朵染著血色地花,往青色的草甸上盛放。

他毫不意外地重重摔倒了下去,在這一刻,他終於想起了當年的那個傳說。

同一瞬間,燕小乙射出的那枝箭,也狠狠地紮進了範閒的身體,飆出一道血花,將範閒的身體死死地釘在了懸崖邊微微上伏的草甸上。

時間再次流轉,山兔鑽進了狹窄的洞窟,田鼠放下了前肢,開始在黑暗中狂奔,草叢中的小鳥們也飛了起來,化作一大片白色的羽毛,在山頂的草甸上空不知所措的飛舞著。

草甸的兩頭,躺著兩個你死我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