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殿前歡第一百四十九章 奪旗、奪勢、奪心(再請月票)(1 / 2)

慶餘年 貓膩 10391 字 4個月前

() 城弩的弩箭,有如一把短槍,刺破了人與馬的血肉身刺入了廣場上青石板間的縫隙,如兒臂粗的精鐵箭枝,不停地顫抖著,發著嗡嗡的聲音,帶的箭底下的騎兵屍體鮮血狂湧。

很多人沒有反應過來,包括叛軍和皇城上的禁軍在內,數萬人傻傻地看著這一幕,不怎麼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巨大的一根弩箭射穿騎兵的身體,更像是一根天罰的鐵棒,狠狠地從九天雲外砸了下來。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一片冷冰冰的恐懼,在廣場上蔓延著。

在那名光榮掉的騎兵身上,三名持旗校官也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傻傻地看著麵前變成血沫子的騎兵,看著地麵上被擠出來的內臟的汁水,不知如何反應。

馬與人不同,即便是萬中挑上的戰馬,看到這一幕,感覺到那枝弩箭的恐懼,生物的本能讓那三匹駿馬齊聲長嘶,受驚之後向著側後方亂跑了起來。

片刻之後,兩麵軍旗迎著晨風招展……然而十分狼狽地回到叛軍的陣營之中,而另一名明黃色的龍旗卻是慘慘地摔落在廣場平地上,卷成一團,看著十分不堪。

因為持旗的軍士受此城弩一驚,座下戰馬又受驚狂奔,一時沒有握穩,將這麵龍旗摔落在了地上!

皇城上下數萬慶軍此時依然死一般的沉默,隻是目光已經從廣場上那團血泥移向了那麵旗,那麵代表著慶國皇家尊嚴,代表著慶軍不可戰勝意誌的龍旗――這麵似乎應該永遠飄揚在大軍正前方的旗幟,不倒的旗幟,居然就這樣慘慘地落在地上!

數萬雙目光裡的情緒很複雜。很憤怒,很不對勁。

皇城之上範閒眯眼看著這一幕。對身旁地大皇子微笑說道:“效果不錯。不是嗎?”

大皇子沒有應話,心想太子今日起兵,而此刻卻是連龍旗也丟了。真真是丟了大人。

皇城之上的禁軍們。忽然齊聲暴出了一聲喝彩,這些喝聲無疑是在皇城下數萬叛軍地臉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

……

便在此刻,那名空手失旗地騎兵已經回到了叛軍中營。他坐在馬上低著頭,渾身顫抖,知道自己麵臨的必將是軍規的嚴厲處置,身為旗手。這是何等榮耀地職司。自己竟然失手將龍旗摔落在地。

叛軍中營百騎漸漸分開,身著一身明亮盔甲地太子李承乾。在幾名大將的拱衛下。緩緩走了出來。隻看了這名騎兵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太子地眼神很溫和,但那名騎兵卻感覺到了無比的羞愧。他一咬牙扭轉馬頭,準備去廣場處將那麵摔落在地地龍旗搶回來,即便自己死了也無所謂。

便在此時。出乎所有人意料,太子身旁一名大將催馬而出。來到那名騎兵身旁。說道:“兩軍交鋒,失旗者。斬!”

斬字一出口,那名騎兵渾身一震。下意識裡閉上了眼睛,卻努力地站直了身體。然後感覺到了脖子上的那抹涼意。

將軍收刀而回,看也沒有看一眼身旁摔落在地的騎兵屍身,從鼻子裡擠出一聲冷哼,一夾馬腹,座下駿馬有如閃電般掠出。瞬息間從叛軍中營馳出,直刺皇城下的廣場中腹。

正對著那麵卷縮在地地龍旗!

數萬叛軍不是所有人都認識這位將軍。但他們知道這位將軍要做什麼,不由心頭一震,熱血上衝,數萬人齊聲大吼,有節奏地大喊起來。

就在這種鐵血凜然地萬眾呼喝聲中。那名將軍座下地戰馬有如飛龍,四蹄仿似騰空,如一道利箭般直刺皇城之下。

單騎行於萬眾矚目的空曠廣場,馳於皇城上弩箭所刺。何其壯烈。

馬速極快,馬上人馭馬之術更是了得,看似一道直線直衝皇城之上。實際上卻是按照一種古怪地軌跡在前行。雖繞了些路。但怎奈何氣勢十足,竟隻用了片息功夫,便衝到了廣場地正中。

直到此時,皇城之上地守城弩依然沒有發出一枝。

巨大的守城弩旁的禁軍與監察院官兵流下冷汗,他們根本就無法捕捉到那名叛軍將領地前進路線,對方在如此高速的情況下,似乎依然可以敏銳地捕捉到皇城守城弩的射速和防禦範圍。

範閒眯眼盯著這一幕,覺得自己似乎隻是一眨眼,這名叛軍將領便已經衝到了自己地腳下,衝到了那麵龍旗前。

守城弩強威剛剛展現過一次。這名叛軍將領便毅然衝了過來,這等氣勢與勇氣,實在是令人心折,不知為何,範閒忽然想到了王十三郎,心頭微微動了一下。

他的手正要抬起,卻用極大地毅力命令自己緩緩放了下來。這個小動作沒有落在大皇子眼中,因為大皇子也正滿臉凜然地看著皇城前這幕兩軍奪勢地單人劇。

兩軍相交,氣勢第一。旗便是勢,奪旗便是奪勢!

馬上那名叛將駛至龍旗處。並未減速,用極高超的騎術單腳掛蹬,一手探下,輕輕鬆鬆地便拾起了龍旗。

而此時雖然範閒放下了手臂,但負責操作守城弩地小組,卻不肯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摳動了沉重地弩機簧扣。:|一下。

……

……

一聲馬嘶衝天而起,隻見皇城下那名叛將竟似是猜到守城弩何時擊發,竟提前了半分時間,一提馬韁,雙腳在愛騎腹上一踢,狂喝一聲,竟讓座騎人立而起!

戰馬前蹄懸空,龐大的身軀被強行地扭了起來,在空中還做出一個令人目瞪口呆地懸停。叛將一手持明黃龍旗,一手猛提馬韁,斜斜騎掛在人立的戰馬之上,被朝陽一照。英猛無儔。

而此時,那枝巨大的守城弩才射到了他們地麵前。

馬的腹部

。斜著狠狠紮下去!

兒臂般粗細地鐵弩紮進了廣場地青石板。碎石亂飛,卻連那名叛將的毛也沒有擦傷一根。

叛軍左肘一拐。韁繩再收。座下駿馬馬頭向左一轉,嘶鳴一聲。雙蹄落地,渾身肌肉一鬆一緊。有如一道輕煙,直奔而回,瀟瀟灑灑地奔回了叛軍中營,奔回到太子殿下地身旁。

那名叛將沒有下馬。隻是重重地將那麵明黃龍旗插到了地上。旗杆入土,屹立不倒。龍旗再次在晨風中招展。大放光彩。

然後他扭轉馬頭。沉默不語,看著皇城之上的兩個小黑點。

隻是數息時間。這名叛將便做到了絕大多數人絕對做不到地事情。從他躍出中營地那一刹起,數萬叛軍便開始呼喊起來,隨著他奪回龍旗。奔回中營,數萬人如山般地喝彩聲越來越高……

而當這名叛將把龍旗重新插回地上。旗幟於風中飄搖時。叛軍們地喝彩聲終於到了極點!

……

……

“壯哉……”範閒輕輕地抹了抹手心上地冷汗,在這一刻發表了身為主帥之一絕對不應該發表地意見。“我大慶軍中,果然是猛將無數。難怪縱橫天下,無人能敵。”

範閒微笑說道:“是宮典……他當了這麼多年禁軍副統領。對守城弩地了解,當然比你我要強很多。更何況他本身就是八品高手,以將軍金貴之身。勇而冒死奪旗,這等勇氣。實在令人敬佩。”

大皇子微微皺眉,說道:“原來是他……難怪。難怪……宮將軍自幼在定州邊陲牧馬,一身騎術習自胡人,號稱軍中第一。”

範閒並不是第一次聽說宮典的來曆,他靜靜地看著叛軍的中營處,發現太子身旁圍著地大部分是秦家的將軍。而定州葉家,似乎隻有一個宮典出現在那裡。

宮典,慶國前任禁軍副統領兼侍衛大臣,慶帝曾經地親信屬下。卻因為慶帝對於葉家地猜疑。選擇利用懸空廟一事,擇了個莫須有地理由。將宮典下了大獄。

懸空廟一事。範閒從頭至尾參於其中。還曾經受過一次重傷,裡麵很多地秘密依然沒有理清楚,但他知道,皇帝陛下因其多疑,不知道為今日的京都。帶來了多少可怕地反對力量。

範閒地心頭再次動了一下。長公主陳萍萍和林若甫在不同地場合都說過,陛下此生沒有什麼大地弱點,唯因其多疑,故而可敗。

大皇子忽然抬起頭來說道:“打平了。”

範閒點點頭,他知道大皇子所說地打平是什麼意思。叛軍圍宮勢大,以宮中地防禦力量,無論如何也支撐不了幾天,所以他們必須搶在最開始的時候,用最直接的手段,打擊掉叛軍地氣勢。雖然不敢奢望能夠以奪旗奪其軍心,但至少讓對方無法一鼓作氣地衝殺進來,形成一個流程較為緩慢地勢頭。

所以才會有正陽門前慘烈到了極點狙殺。才會有守城弩半世紀以來第一次地使用,哪怕隻狙一人。也要狙到叛軍心寒。

然而宮典的瀟灑奪旗,卻令這種勢頭再次轉了回來。好在此時雖然叛軍再次氣盛,可是看對方地陣勢,應該不會馬上來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