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下,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
天蒼蒼,
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有誰知道敕勒川在哪兒裡?陰山是不是指的海子後麵這座山?”
王庭附近的帳蓬已經撤了許多,月牙海四周變得空曠安靜起來。那些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們,各有自己的去處,少了中原商人帶來的貨物,各部落的頭人們,領著自己的子民歸家,王庭對於他們的吸引力,直到今日,依然遠遠不及中原的商品。
在一個安靜的帳蓬內,已經成為西胡王庭內庫收核人員一年的魏無成,拿著手上的一張紙,問著身邊的同伴。他們這些人來到草原已經有一年了,幫助單於處理政事,.!.收集情報,為王庭的雄起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如今慶軍的秋狩已經結束,草原之上準備迎接寒冬的到來,沒有什麼大的戰事需要準備,所以魏無成便開始犯起了老毛病。
“你以為還是在上京城?你以為你還能去參加科舉?”一位同伴心情明顯不是太好,嘲諷說道:“一天到晚沒事兒的時候,就抱著詩詞歌賦《《》》這是在哪裡。”
魏無成也不氣惱,嗬嗬笑道:“這首小辭是一位友人所贈,對草原風光描寫的極好,所以我便記了下來,隻是對其中兩句不是很明白。”
這些人細細品咂,發現確實還是這麼回事兒,這首小辭詞句簡單,卻大有恢宏之氣,著實不是一般人能夠寫得出來。
就這樣,這首天蒼蒼野茫茫,開始被人記住,然後又流傳到王庭四周的胡人手中,又被譯成胡語,開始被胡女們揮著皮鞭兒輕唱。
流傳的並不寬廣,但流言這種東西比望遠鏡要更好用一些,它天生長著翅膀,比葉流雲的輕身功夫還要絕妙。
一位端著羊奶甕的婢女,行過帳蓬時聽見了。她站在帳蓬外,輕輕地擱下陶甕,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將沾著奶水的手掌,在自己的衣裳上抹了抹。
單於當天夜裡也知道了這首小辭,但他並沒有怎樣在意,一位雄主君王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並不認為這首小辭能夠帶來怎樣的問題,隻是受人之托,隨意問了兩句。得知是魏無成從那些商人當中聽來的,便也不再去管。
那些中原商人已經離開王庭三天時間,難道還為了一首小辭,就去把對方追回來?
單於在這件事情上,有些不在意,所以當他第二天發現那名端著羊奶甕的婢女忽然消失時,他勃然大怒,就像是心裡被人挖走了一塊極重要的珍寶。
好在那名婢女留下了一封信,勸他稍安勿燥,她去去便回,單於這才止住了派出騎兵追緝那些中原商人的念頭。
草原裡秋草淒長,掩住了王庭通向四麵八方的道路,當然,草原上本來也沒有什麼路,馬兒踩的多了,也自然有了路。
就在王庭往青州方向去,一天多的行程處,是一大片平漠廣原,安靜無比,秋日低垂,肅殺之意十足。
那名身著婢女服飾的女子,就這樣從長草之中走了出來,然後她看見了對麵的那個年輕男子。
臉上帶著笑,眼中帶著濃濃失望之意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看著這個三年不見的女子,看著她的麵容,看著她那雙依然如湖水一般,不,比月牙海更清湛的雙眼,看著她插在身旁的雙手,開口說道:“你曬黑了。”
失蹤了兩年多的海棠朵朵,如今已經變成了西胡王庭裡一位普通的婢女,她望著範閒,沒有開口說話,清湛的眼眸裡,不知在無聲述說著怎樣的語句。
範閒盯著她的雙眼說道:“我在這裡等了你兩天……還是說,你已經在草原上等了我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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