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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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在江南杭州,葉流雲一劍傾樓,不久海棠便接到旨意,飄然返北,自那以後,範閒與她二人便再也未曾見麵,隻是偶有書信來往。
然而慶曆七年秋天的那一場驚天劇變,卻讓二人間的書信來往也就此斷絕,北齊聖女,苦荷大師真正的關門弟子,如今天一道的領導者,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蹤,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就連北齊人,似乎都不知道她去了何處,範閒曾讓監察院四處以及抱月樓,在天下各地打探她的消息,依然一無所獲。她消失的如此絕決,如此徹底,以致於給人一種感覺,世上從來沒有過海棠朵朵這一號人物。
但範閒清楚,這個女子曾經存在過,而且必將存在於世上的某一處,在看著自己,在做著什麼,因為他曾牽過她的手,觸碰過她的心。
隻是他沒有想到,失蹤了的海棠朵朵,竟然會在慶國西邊的草原上出現,而且在這片草原上呆了兩年之久,換了一個鬆芝仙令的名字。
“你沒有什麼需要對我解釋的嗎?”範閒看著她的雙眼,心尖微微抽痛,緩緩開口說道:“比如你為什麼在這裡,比如刀的事情,比如一切有關速必達的事情。”
速必達,西胡單於的大名,從範閒的唇裡說出來,卻不禁帶著一股莫名的譏諷味道,這味道並不濃重,卻格外刺心。海棠微微一怔,旋即抬起頭來。輕輕抿了抿額角的飛發,說道:“你既然已經來了,想必查清楚了所有事情,何必再來問我?”
今日地海棠,作的一個胡族婢女的裝扮,頭上戴著一個皮帽子。看著倒有幾分俏皮可愛,尤其是那些發絲從帽簷裡探了出來,更顯稚美。
然而範閒的語氣依然是那般的冰冷:“有些事情,我查出來是一回事。你親口告訴我,是另一回事……我之憤怒,在於被人隱瞞。被人利用,你知道我的性情。”
海棠微微一怔,將雙手從衣服中抽出來,擱於身前,極為認真地向範閒半福行了一禮,說道:“抱歉。”
雖隻二字。但歉疚之意十足。範閒看著她,沒有絲毫動容。也不開口,隻等著對方給自己一個交代。
“我們走一走吧。”海棠沒有解釋她為什麼會來到草原,以及那些刀為什麼會出現在胡人高手地手中,隻是很自然地提議二人在這茫茫草原上走上一走。
範閒沉默片刻後,說道:“好。”
分開沒膝長草,二人離開這條隱於草叢中的道路。向著荒無人煙的草原深處行去。此時秋日高懸在空中,小蟲靈動於草內。四野一片安靜。隻是一眼的青黃之色,茫茫然地向著天之儘頭探去。
而這一男一女二人。則是雙手插在衣服內,就像是天地間地兩個小點。保持著一個平緩的速度,向著天的儘頭進發。
如果,如果沒有這天與地之間其它地所有,或許這二人願意就此永遠走下去,不要去談論那些會把人的心肝撕扯生痛的問題。不要去談論會讓彼此逐漸遠離的故事。
然而天上有藍天白雲,原上有淒淒秋草,二人行於空曠天地間。始終是凡塵一屬,便是如今走路的姿式,也很難像當年那般和諧,這是不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損失。
……
……
“道門在西胡地滲入已經有很多年了,隻不過一直沒有起到什麼作用,胡人總是很難信任中原來的謀士。”
秋風輕輕地吹打在海棠紅撲撲地臉龐上,她輕輕歎了口氣,張開雙手,感受著草原上曠達的氣息,輕聲說道:“西胡被慶軍打的七零八落,如果想要讓胡人成為一枝可以抗衡慶國,哪怕是稍微拖慢你們腳步的力量,也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範閒沉默,認真傾聽著。
海棠緩緩走著,看著遠方懸於草原之上的日頭,眯眼說道:“兩年前,師尊逝去之前,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我。”
“什麼任務?”
“幫助單於一統草原,建國。”海棠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說道:“你知道地,胡人雖然善戰,但是無數個部落,隻是名義上受王庭地控製,整體卻是散沙一盤,如果無法一統草原,建立真正意義上的國家,怎麼能夠拖慢你們慶國一統天下地腳步?”
範閒冷笑說道:“為了阻我慶國,居然不惜讓草原上崛起一個新興地草原王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胡人真的勢盛,會給這天下帶來什麼?”
不等海棠開口,他盯著海棠地眼睛,說道:“在杭州的時候,你曾經提醒過我,胡人狼子野心,凶殘成性,千年以降,均以殺戮為樂……沒有想到,如今你卻要給這群狼穿上盔甲,難道我大慶對你們地威脅,竟然大到你們天一道要放棄道門的宗旨?”
海棠迎著他
,沒有一絲怯意,緩緩說道:“草原建國,豈是一朝成,先師所策之謀,定算當在二十年後……必須承認,當師父重傷回到青山時,我確實被震懾住了,從來沒有想到,你那位皇帝陛下,居然厲害到了如此地步。”
她自嘲地一笑,說道:“既然慶軍鐵騎踏遍天下已成定勢,大齊怎麼甘心成為刀下的魚肉,當然要想些方法,拖緩你們的腳步。”
範閒眉頭一皺,一揮手,止住她地解說,直接問道:“這計策確實毒辣,而且眼光極遠,如果草原王庭真的能夠建立真正意義上的國度,我大慶隻怕終生難以安枕,即便打下了北齊,也要時刻擔心西邊地局勢……也便會給你們留下些許可趁之機。”
“但是……”他幽幽說道:“雖然我隻遠遠看過速比達一眼,但也知道這位單於性如鷹隼。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物,苦荷臨死前既然挑中了他。你又怎麼可能讓他相信你的部置,依照你地規劃?”
“你先前也說過,天一道意圖滲入西胡王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憑什麼你能夠做到這些?”範閒低頭看著海棠腳上地小皮靴,說道:“北齊人已經開始進入西胡王庭。為速比達操持政事,定策謀劃,想必除了民事官員之外。還有一些了解我大慶軍情的軍事參謀……你怎樣說服胡人,接納這些北齊人?”
“你說的是魏無成這些人。”海棠淡淡應道:“他們並不全部是北齊人,也有東夷城與你南慶的子民。”
範閒微感吃驚,看著她。
海棠繼續淡然說道:“這些人隻是單於重金聘來的能者。他們並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在王庭中的地位。我所需要做地,隻是說服單於,一位心胸如海天般的王者。應該擅於接納所有外來的智慧,賓服四海。則需用四海之民。”
範閒地眉頭皺的極緊,看著她,開口說道:“可你還是沒有解釋,為什麼速必達這個雄心萬丈的人。會對你的話如此言聽必從……要知道在胡人地部落中,女人向來沒有什麼地位。”
海棠微微一笑,那張平實的麵容上驟然現出幾絲有趣,看著範閒問道:“你是不是以為我用美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