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湖畔的海棠花(2 / 2)

慶餘年 貓膩 7984 字 4個月前

範閒一窒,不知如何接話。他早已發現,那位單於夜入海棠隱藏的帳蓬不止一次,而且那位單於明顯對海棠有某種情思。

海棠笑了起來。看著範閒的雙眼。歎息了一聲,說道:“我生地又不如你美麗,想用美人計。也沒有這個資本啊。”

此時二人間發生了一個極奇妙的事情,當海棠歎息範閒地容顏時,她的手臂似乎不受控製一般。抬了起來,指尖微顫,觸到了範閒的臉頰。在他的臉上滑動了一寸,指尖與麵部肌膚地輕輕一觸,竟是那樣的刻骨,觸動了二人心底最深處的那抹情愫。

當二人發現如此暖昧的一幕發生,頓時都愣了起來。範閒的身體有些僵硬,十分困難地舉起左手,握住了臉旁地那一隻手,握住,便再也不肯放開。

被範閒溫暖的手握住,海棠的身體也有些僵硬。

“我發現我們兩個人走路地姿式很難如以前那般和諧。”範閒牽著她地手,輕聲說道:“或許是擺動時的幅度不大一樣了,如果牽著手,會不會好一些?”

“可是腳步邁的仍然不一樣。”海棠麵容上是一片安寧地恬靜笑意,話語裡卻帶著無儘的遺憾與失落。

“得試一下。”範閒不理會她此時想著什麼,牽著她的手,繼續往草原上地深處散步,天地間隻有他二人,至少在這一瞬間,又何必說些不好的東西。

……

……

“你是不是吃醋了?”海棠半靠在範閒的肩膀上,二人地手在身上牽的緊緊的,似乎都怕對方忽然間放手。

此時他們坐在一方草甸上,草甸下方是一小泊湖水,湖水的對麵是漸漸西落的太陽,金色的暮光照在水麵上,劃出一道金線,偶幾隻野生的水鴨,在水麵上怪叫著掠過。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就像還在江南,同在湖邊,還是那兩個人。

“我吃什麼醋。”範閒有些不是滋味地說道:“速必達此人,能在短短幾年時間內,就將左右賢王壓於身上,王庭實力雄冠草原,雖然有你的幫助成分在內,但此人確實厲害。”

“你終究還是吃醋了。”海棠微笑著說道,臉上卻沒有一般女子的小得意,也沒有一絲不自在,似乎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不等範閒開口,海棠將頭依靠在他的肩膀上,這名女子的雙肩自幼便承擔了太多事情,雖然從來無人知道她多大年紀,生於何方,但是北齊聖女,天一道傳人的身份,讓她不得不承擔這一切。她也會有累的那一天,她也希望

上的重擔,然後靠在一個可以倚靠的肩膀上。

就如此時。

“我是從北邊來的草原,我叫鬆芝仙令。我是喀爾納部落走失地王女。”海棠怔怔地望著小湖對麵的暮日,緩緩說道:“在北邊的草原上,我幫助了很多人,帶領著最後一批南遷的部落,來到了西胡的草原上,那些提前來到南方的部落子弟。認可了我喀爾納族王女地身份,所以單於……必須重視我,至少一開始的時候,重視我身後的實力。”

“喀爾納?”範閒回頭。看著她光亮的額頭,幽幽說道:“居然繞了這麼大一個***,為了不讓速必達動疑。苦荷真是下儘了心思。”

雖然海棠說地簡單,但範閒清楚,北蠻難抵天威冰寒。被迫南遷,途中死傷無數,但在草原上仍然留下了逾萬鐵騎。海棠能夠被這些北方部族公認為領袖,一定付出了極為艱辛的代價。

而單於速必達的王庭。之所以可以在短時間內掃清草原上地反抗力量,其中很大的成分。是因為他力排眾議,接收了來自北方草原的兄弟,從而獲得了那逾萬北蠻鐵騎地支持。

如今看來,這些支持隻怕也有海棠的因素在內。

“你是北齊聖女,忽然變成了北方部族的聖女,難道你不擔心被人揭穿身份?”範閒輕聲說道:“我相信你地智慧與能力,單於肯定離不開你的幫助。尤其是在看到某些成效之後,但是你地身份總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揭穿什麼身份?”海棠直起了身子,微微一笑說道:“揭穿我是天一道地傳人身份?”

範閒一怔。心想也對,即便單於速必達知道了朵朵的真實身份,但也不會對他的選擇起任何影響。但是北方部落的逾萬鐵騎呢?那可是海棠參入西胡之事最大的力量,如果讓他們知道這位喀爾納部落的王女是假冒的,該怎麼收場?

按理來講。如果海棠被人揭穿身份,北齊人地陰謀就此破裂,應該是範閒和慶人最樂意看到的事情。但不知為何,範閒相信海棠不會犯這種錯誤,或者說,那位已經死了的苦荷大師,不會沒有想到這最容易出問題地一環,所以他靜靜聽著海棠的解釋。

“你對喀爾納有什麼了解?”

“以前北方草原部落中的王庭部族,隻是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戰清風大帥掃蕩乾淨,從此以後,北方部落群龍無首,加之上杉虎鎮守北門天關,所以再也鬨不出什麼大事。”

海棠靜靜地看著他的雙眼,說道:“你以前最喜歡問我什麼?”

範閒的眉頭皺地極緊,不知道這兩個問題間有什麼關聯,但事關重大,他認真地想著,半晌後猶疑說道:“我最喜歡……問你究竟多少歲了。”他笑著解釋道:“雖然我不介意姐弟戀,但也怕你四五十歲了,就靠著駐顏有術,來欺騙我這個可憐人,老牛吃嫩草,嫩草何其無辜?”

海棠的臉上紅暈微現,一閃即逝,旋即笑著說道:“我一直沒有答你,是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大了。”

範閒默然,他知道海棠是位孤女,自幼由苦荷大師細心照料,撫養長大成人。

“我今年十九。”海棠忽然很認真地盯著他的雙眼說道:“我地母親,是當年喀爾納王庭逃出來的一位王女。”

範閒有些沒聽清這句話,暗想十九?那自己在北海邊給她下春藥的時候,她才十四?自己算是調戲蘿莉還是毒害青少年?這丫頭果然比自己小……慢著,王女?母親?喀爾納王庭?

他霍然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看著海棠,海棠此時抱膝坐著,一臉恬靜地望著湖上的水鴨子飛舞,似乎沒有意識到,剛剛才告訴了範閒一個怎樣驚天的秘密。

“你……是……真是喀爾納族的王女。”

範閒顫著聲音說道,關於草原上的這一切,他都能盤算的清清楚楚,並且針對苦荷留下的陰謀,布置下了所有的應對,甚至在合適的時機內揭穿海棠的身份,也是他的計中一環。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海棠能夠影響單於,能夠暗中幫助草原王庭建國,所依靠的根本不是假身份,她本來就是……位王女!

海棠抱著雙膝,將頭輕輕地擱在膝上,看著身前的水泊金光,雙眼中微現迷惘之色,輕聲說道:“你果然比我鎮定,兩年前從師父口裡聽到自己的身世時,我的反應比你要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