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天(2 / 2)

慶餘年 貓膩 11065 字 4個月前

“不要忘了,你是慶國人,你是慶帝的兒子。”海棠歎息著說道:“誰會相信,你會站在北齊或東夷地立場上考慮問題?陛下他不信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站在慶國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也不希望慶國地子民陷入無窮無儘的戰爭血火之中。”

……

……

“你在草原上究竟布置了什麼,肯定不會告訴我。”海棠雙手很自然地穿過範閒的腋下,說道:“但我會儘力阻止你。”

“除了我那位皇帝老子,現在這世上,沒有誰能夠阻止我,你也不行。”範閒將她的帽子摘下,摸了摸她的頭發。

範閒緊緊地抱著海棠,眼神卻漸漸平靜起來,將她摟在懷裡,雙眼微眯看著天上,一隻蒼鷹正在暮色之中飛翔,湖中那些水鴨子,正是被這隻蒼鷹所懾,躲進了水草之中。

其實海棠也注意到了那隻蒼鷹,也知道範閒為什麼會這樣抱著自己,在心中歎息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以及陛下實在是對不起抱著自己的年輕人,腦中泛起了無比複雜的情緒,也便不去點破範閒的小心思。

“陪我三天。”範閒在她的耳邊說道。

……

……

距離這片湖泊約摸十裡地的草原之上,數百西胡騎兵正拱衛著他們的王,這片草原的主人,單於速必達冷漠地看著遠方,看著在那邊蒼鷹在空中劃過的痕跡。

鬆芝仙令離開了,單於擔心她不再回來了,

帶著騎兵跟了上來,不知為何,單於的心中就是有這乎覺得有人正要將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帶走。

這個女子長的並不美麗,根本比不上更部落裡貢獻來的美女,但單於卻將她看的比任何人都重要,因為這個女子為他帶來了逾萬鐵騎的效忠,帶來了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一些治國方略,帶來了草原上新的氣象。更重要地是……這個女子為單於帶來了安寧,難得的安寧。

每當和這位喀爾納的王女在一起時,單於速必達便覺得是自己生命中最歡喜的時刻,哪怕隻是麵對麵坐著,對望著,也歡喜無比。

他知道她是北齊聖女,那位大宗師苦荷的關門弟子,是那神秘長生天在人間的行走者,但他更知道。鬆芝仙令是一位胡人,是自己的同族。

若將來能夠橫掃**,攻入草原,駿馬之旁,如果能有她坐在身旁,這個天下一定會美麗許多。

蒼鷹漸漸降下,單於速必達的眼睛眯了起來,如鷹隼一般。閃耀著懾人的光芒。

那姑娘追著一位男子去了,那男子是誰。

蒼鷹無法向單於報告,那個男子正可惡地輕薄著您地珍寶,所以單於還能保持眼下的平靜。換句話說,範閒刻意的行為,並沒有起到他所想像的作用。

“衝過去殺了他。”大當戶看著單於陰雲密布的臉色,大聲說道:“殺了他!”

速必達沒有接話,鬆芝仙令離開的時候。說過她要回來,那麼她一定便會回來,他尊重這個身世離奇的女子。雖然他並不介意用刀劍來宣告自己的強大,但他不願意用這種方式去獲取一名女子地心。

“跟著他們,不要去打擾。”單於速必達閉上了眼睛,和緩說著,但話語裡卻隱藏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單於身旁王庭高手如雲。如果此時這數百騎衝將過去,範閒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在這蒼茫草原上。隻怕也難逃一死。但他很好奇,那個能讓鬆芝仙令如此動容的人究竟是誰,難道是幾年前傳聞中的南慶小白臉?

草原主人握著韁繩的手愈來愈緊,表情卻依然是一片平靜,他注定要成為天下的主人,當然不會因為南慶的一名權臣便亂了方寸,但他也不會讓那個年輕人來了草原,還能活著回去。

蒼鷹傳訊,王庭附近地西胡騎兵開始調集,隻要等鬆芝仙令與那個年輕男子分開,便要開始進攻。

然而這一跟便是三天。

……

……

三天的時間,範閒和海棠兩個人便在草原上漫步著,在某個部落買了兩匹好馬,縱情馳騁了一番,又去某處海子撈了兩網小銀魚兒烤來吃了,最後一夜,卻是停駐了在一處較大的部落裡,圍著火堆,與那些胡人吃著牛羊肉,喝著燒刀子酒。

海棠知道這三天意味著什麼,三天之後,或許二人便要從眼下這複雜地關係中撕脫開來,成為彼此不共戴天的敵人,所以這三天需要珍惜。

範閒也知道這三天意味著什麼,海棠的王女身份沒有響徹草原,她卻可以帶著自己在這草原上隨意行動著,她是要借這鮮活的事實告訴自己,胡人與中原人是可以和平相處的,胡人也不是天生地野蠻好殺。

因為歉疚,所以海棠陪了範閒三天,一句彆的話都沒有問,卻根本沒有想到範閒真實的目地。

火光映照著二人的臉龐,紅通通的,就像兩個在冬天裡貪玩的小孩子。海棠遞了兩件事物給範閒,說道:“給你孩子的。”

範閒接了過來,發現是一串紅寶石珠子,還有一把胡人孩童喜歡玩的小佩刀,很可愛。

“珠子給小花兒,小刀給良子?”他挑挑眉頭,說道:“小花兒估計喜歡,良子還小,隻怕不會喜歡……不過……謝謝你,有心了。”

“師父以前說過,範夫人的身體很難生孩子,如今範良出生,也算是了了她一個心願。”海棠淡淡一笑,說道:“想必你很花了些功夫。”

三個月前,十月辛苦懷胎的林婉兒終於誕下了一位麟兒,趕在宮中亂賜名之前,範閒急著取了個範良,加入了族譜之中。這件事情,惹得慶帝大怒,好在範閒還是給皇帝老子留了個取字的權力,才算把這事兒唬弄過去。

聽著海棠的話,範閒微苦一笑,這兩年間,除了幫陛下處理國事,其餘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替婉兒治病上,為了生孩子,婉兒真是付出了極多,而他為了研製藥物,也是吃了不少苦頭,好在費介老師事先定好的路數對頭,才成功地讓婉兒懷上。

“為什麼取名範良?”海棠好奇問道,她知道自己與這位年輕人過了今夜,恐怕便難再見,所以一刻不停地詢問,想知道這兩年裡,對方究竟是怎樣生活的,他身旁的人是什麼樣子。

“閒妻乃良母。”範閒微笑說道:“很有趣不是?”

部落裡的族人漸漸睡去,火堆邊就隻剩下了範閒與海棠二人,二人似乎都感受到了些什麼事情,都沒有絲毫睡意,安靜地等等著黎明的到來。

“馬上天就要亮了。”海棠倚靠在範閒的肩膀上,幽幽說著,這名女子到了離彆的時刻,終於透露出了一位姑娘家應有的情思。

範閒沉默片刻後,忽然說道:“天亮之後,你一走,那位多情的單於,便會將我碎屍萬段。”

過了三天,以他們二人的修為,自然清楚在身後不遠處,草原上的主人,正強行壓抑著怒氣,等待著給範閒最致命的一擊。

海棠閉著眼睛,懶懶地說道:“不要擔心這些事情,我來處理好了。”

“我是男人,我不習慣讓女人來處理事情。”範閒笑了起來,火光映照著他的笑容,顯得格外親切與自信,“你很強,那位單於也很強,但我會證明,我比你們更強大。”

海棠坐直了身子,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範閒平靜地望著她,說道:“我從來不喜歡中被族群分開的情侶故事,朵朵,你在草原上謀劃了兩年,我準備了四個月,我會徹徹底底地擊敗你,斷了苦荷留下來的所有心思。我喜歡草原上的安樂,但為了慶國百姓的安樂,為了我的安樂,為了單於的不安樂,我必須毀了這一切。”

“我留你三日,便是要留你一輩子。”

來自慶國的年輕人站起身來,看著黎明前的黑暗草原,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