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歸路有血(1 / 2)

慶餘年 貓膩 8123 字 6個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十三郎聽到這句話,沉思片刻,沒有回答,而是站了範閒的麵前,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劍,今日的十三郎不是行走於天下經曆人心的青幡算師,而隻是跟隨範閒左右,不肯獨活的劍客。

範閒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右手攀至後背,抽出大魏天子劍,劍光若秋水,與不遠處的海水一映,更加蕩漾。

沒有任何征兆,無聲無息的劍便刺到了範閒的麵門前一尺處。

這是範閒第一次真正看見王十三郎動劍,也才明白為什麼四顧劍將自己的衣缽全數寄托在這位年輕人的身上。毫無疑問,十三郎對於劍意的領悟已經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心念一動,劍尖便至,竟似乎已經超出了環境的束縛。

這就是心意堅韌所帶來的恐怖境界,十三郎一旦動劍,心中便沒有任何雜念,隻有這把劍。

範閒手中的天子劍還斜指著四十五度的天空,根本來不及反應,麵色蒼白,腰後雪山處的霸道真氣一炸,於刻不容緩之際,強行拔起身形,像一隻沙鷗般振起雙翅,飄飄蕩蕩地向沙灘後方滑去。

一滑便是十五丈,這完全不像是人類所應該擁有的詭異身法。

王十三郎一劍刺客,劍尖的寒芒緩緩收斂,而身前的沙灘上卻無來由地出現了一道劍痕,就像是有人行過,有劍行過。

深深的一道痕跡。

……

……

二人相隔十五丈,範閒的手裡還緊緊握著那把天子劍,他忽然間產生了一種錯覺,十三郎這看似清淡直接的一劍,竟有了些當日東夷城城主府內。影子凝結了數十年功力心意仇恨而刺出的驚天一劍的味道。

他怔怔地看著沉默地十三郎。半晌後說道:“好霸道地一劍。”

話語出口。他才發現自己地聲音有些沙啞。想來是為了避開這簡單地一劍,自己體內地真氣在極短的時間內提升太多,從而震傷了自己的肺脈。

範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蒼白的臉色漸漸回複尋常。深深地看了十三郎一眼。說道:“一往無前。這確實是你地手段。隻是往常你並沒有這麼快。這般強大。”

“我練了霸道真氣,隻是連第一關都沒有辦法過,但體會到了這種功訣地味道。”王十三郎一劍無功,緩緩閉上眼睛,說道:“我已經想通了。貪多嚼不爛。我有手中地劍,何必再學慶帝地絕學?”

無名功訣太過霸道。尤其是在度過第一關口時,那種心神與身體完全割裂。完全衝突。無法控製地感覺太像走火入魔。當年範閒之所以輕而易舉地度過這一關。是因為他前世最後的歲月。都是在床上渡過。他早已經習慣了渾身上下不能動彈隻有腦子能動的植物人歲月。

所以知道王十三郎並沒有能夠踏上霸道功訣的道路,範閒並不吃驚。他隻是吃驚於十三郎的悟性之高。居然在這麼短地時間內,便察覺到了霸道功訣地凶險,並且擁有如此高的智慧明斷,馬上中止了關於這方麵地求索。

“如果剛才我躲不開這一劍,你會不會殺了我?”範閒翹起唇角,微嘲問道。

王十三郎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他有些疲憊,直接坐了下來,就坐在了微濕的海濱沙灘上。那一劍看似簡單。隻是一個基本地屈肘動作,但要爆出如此快地速度,挾上如此絕決地態勢,已經損耗了他太多地精力。

在短時間內,十三郎不可能再刺出同樣地第二劍,就像影子在城主府中。也隻能對四顧劍刺出那一劍。

範閒清楚地掌握了這一點,緩緩抬步。走向了十三郎的身邊,帶著一種莫名地情緒說道:“很多人都說貪多嚼不爛,連你也有這樣地明斷,可我往常總以為藝多不壓身。難道我錯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疑慮:“天下四大宗師,加上我那位瞎子叔,五門絕藝裡我掌握了四門,就連葉家的流雲散手。也被我摸到了大致的決竅。”

他坐在了王十三郎的麵前。皺著眉頭說道:“天下,不。應該說從古至今,學會了這麼多絕學地人,隻有我一個,然而今日的我,卻被你一劍逼退,我學這麼多有什麼用?”

“能學會這麼多,就已經說明你是世間最可怕的那個人。”王十三郎心性簡單卻不是大寶那種人,他極為敏銳地查覺到範閒心中漸漸升起地那種挫敗感覺,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任何一門武技,都需要我們用最專注的意念,一生的時間去修行去實踐去完美,更何況是大宗師們留下的絕學……大人能夠在二十幾年的短暫歲月裡,將其中四門修行到極致,這已經足夠令人瞠目結舌。”

範閒修行了四大宗師地絕學,然而在王十三郎的這一劍

卻必須暫退,他不由想到了四顧劍的境界,以及皇帝界,心中生出了難以抑止的黯然。

王十三郎看著他的雙眼輕聲說道:“你的悟性極好,尤其是基礎打的無比之牢,加上這麼好的運氣……你應該是天底下最厲害的那個人了。”

“我的悟性隻是中人之資,尤其是在你和海棠朵朵的麵前。”範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所能夠倚仗的,隻是勤奮二字,隻是人力有時窮,就算我比如今再勤奮一倍,可是依然沒有辦法戮破那張紙。”

今日之範閒,麵對著王十三郎如天外來的一劍,也能夠瀟瀟灑灑地避開,再加上他一直藏在袖中,藏在體內的那些絕學,尤其是以他陰險的戰鬥性格,再加上監察院所賦予他的那些機巧……

他有自信,不論麵對著世間任何一位九品強者,他都可以擊敗對方。就連王十三郎,或者海棠,或者說是狼桃,雲之瀾,一旦與自己對上,最後死的。一定是對方。

當葉流雲離開這個世界後。不論是權勢還是個人修為,範閒都毫無疑問是天下第二人。

王十三郎也從先前範閒那次看似輕鬆隨意的滑退中,感受到了這一點,心頭生起淡淡的凜然之意,他看著範閒,始終想不明白,對方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是怎樣將自己的修為提升到如今這種境界。

天下三位年輕人的境界如今相仿。隻是範閒比他們二人更狠,手段更多。

“你那一退是怎麼退出去地?”王十三郎眯著眼睛問他。

範閒沉默很久,沒有回話,隻是回首盯著海上漸起漸伏地白色浪花。在東夷城已經呆了許久許久,苦荷大師留下的那個冊子,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之中,每每在海邊冥思之時,那些字眼都會往他的腦子裡灌注,雖然還是不明白大部分的意思。但是很玄妙的是,隻要自己去想,似乎身體內外便有些很細微的因子開始互相呼應。

他地身體輕了起來,他地動作快了起來,他體內真氣的回複速度也快了起來,似乎天地間真的有那種看不到,摸不到的元氣,願意隨著他的心念來補棄他的損耗。

隻是這種補棄令他有些心悸,這難道就是西方的法術?對於不知道根底的東西,人類總是會有恐懼。而更令範閒漠然的是,那本小冊子給他帶來地改變,並不足以解決太多問題,那種補充的速度太慢。那種境界的提升太小……

天下第二。似乎永遠隻能是天下第二。

有那麼一瞬間,範閒甚至想到。自己是不是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不論是苦荷大師,還是四顧劍,不論是葉流雲還是皇帝陛下,這些人間最頂端的人物,不論是意誌之堅定,還是修行之勤奮肯定遠在自己之上,可是這幾位大宗師都隻是一世修行自身的絕學,而從來心無旁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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