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歸路有血(2 / 2)

慶餘年 貓膩 8123 字 6個月前

自己學的東西太多,會的東西太多,太過雜亂。

範閒有種感覺,隻怕十三郎和朵朵將來突破那張紙要比自己更容易一些,這大概就是四顧劍所說過的心意了,自己的心意還是不如這兩個人堅定,因為自己太過害怕,所以不惜一切代價在尋找讓自己變強地方法。

這種刻意或許便落了下乘,可是他真的害怕,他怕死,他怕自己在意的人死。

“我後日便要回京了。”範閒的唇角忽然泛起一絲微笑,輕聲說道:“隻要東夷城不亂,至少眼下地天下還是太平地,我何必操心那麼多事情?”

是的,東夷城歸於慶國疆域,雖然有些此起彼伏地動亂,但在慶國強大的軍力壓製,與東夷城上層人物的配合下,根本掀不起大的風浪。

皇帝陛下對範閒的信任依然,陳萍萍馬上就要離京養老,範閒想到此節,迎著海風站立,覺得無比舒爽,不論五竹叔會不會回來,似乎就這樣順著趨勢走下去,自己與皇帝老子之間總能夠找到第二條道路。

流血不見得是必需的。

……

……

流血是必需的。

當初秋的風開始在東夷城後的小山丘裡穿行時,範閒終於料理定了東夷城內的大部分事務,等到了大皇子和雲之瀾的歸來,東夷城歸降後發生的第一次大動亂,終於在雙方的合作下,撲熄在小梁國國境之內,那位大儒辜先生**而燃起的火焰,很快地便被血水燒熄,並沒有能夠蔓延多久。

小梁國一共死了四百餘人,這些有血性的東夷人,不幸躺在了血泊之中。

範閒看完了大致的奏章,與大殿下交代了一番事務,便登上了離開東夷城的車隊,他又要再次回京都述職了。

征服一片國土,所帶來的,便是這些遠征之臣們,日複一日的緊張與

殺戮。

大皇子與範閒分手後,便帶著駐軍冷眼旁觀著東夷城內的每一處動靜,此時的他與範閒,都覺得大勢已定,就這樣慢慢折騰下去,不論是南慶朝政,還是天下大勢,都會處於一種可以控製的範圍之內。

所以這兄弟二人的心情都非常不錯。秋高氣爽的時節,心中也是無比清爽,拋除了所有地煩惱。

甚至範閒都可以暫時不用去考慮十家村的問題,過去的問題。至於那位朝中紅人賀宗緯。在他的眼中更隻是一個小醜,根本影響不了任何事情。

今天是個好日子。這些天都是範閒這一生中難得地好日子。

黑色的監察院車隊離開了東夷城。緩緩地行走在回京地官道之上。範閒並不急著回京。看一看四周金黃微黃深黃。各色雜然地漂亮樹葉,和那些被塗抹成油畫般地秋山,也是一種難得地享受。

當然。這一路上地血還在不停地流著。身為慶國權臣。劍廬主人,侵略者的代表人物,慶帝最寵愛的私生子。一路返京地範閒。自然成為了東夷城四周諸侯國地義軍。亂民們攻擊的第一目標。

說亂民或許不合適。應該說是義士。仗義每多屠狗輩,東夷城內不肯接受投降,勇敢地進入山林。與慶國侵略者進行遊鬥的人們。大部分都是所謂地江湖人士。這些身有武力地人們。在維護自己地道德準則方麵。明顯表現的更直接一些。

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查知了範閒離開東夷城的時間。掌握了監察院車隊回京地路線,一路都開始向黑色馬車裡地慶國權臣發起了暗殺,甚至是自殺性攻擊地衝擊。

直抵燕京約摸二十天地時間,黑色地車隊竟一共遇襲七次,燕京方麵接應地軍隊以及紮在交界處的黑騎並沒有進來接應,大皇子也隻是拔了個千人隊給範閒,所以應付這七次大的襲擊,竟是相當的辛苦。

範閒再也沒有了賞景的興趣,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個人的安全沒有問題。來襲的義軍們往往在扔下無數屍首後。不得已撤退,但他的屬下,尤其是大皇子屬下的西征軍,也為之付出了不少代價。

因為陷於不停歇地攻勢之中,京都那邊地絕密院報,已經有三天沒有到了。

範閒掀開馬車的車簾,眯眼看著西方,在心中暗自祈禱。京都那邊一切平安,自己在意的人一切平安。

……

……

當範閒在穿山越嶺的那一邊。慶國的國境之內,也有一個長長的車隊正在孤獨的夜路裡前行。這列車隊也是純黑色的,當中那輛極寬闊地馬車中,有一位老人家,雙膝上蓋著羊毛毯子。他的眼光有些渾濁。看著夜裡地道路,覺得這條路似乎將永遠沒有儘頭。

監察院前任院長。暗中執掌慶國黑暗力量數十年,慶帝最忠誠的臣子,慶國文官最痛恨地大敵,北齊人和東夷人最害怕的老賊,曾經影響了整個天下局勢的大人物,陳萍萍老大人,終於踏上了歸老的旅途。

這一次離開京都,並不是回老家省親,而是回老家定居。一等功,賞賜無數,回家養老,是陛下給這條老黑狗難得地榮耀,慶國所有地文臣都是這樣認為的。

陳萍萍地家鄉在慶國的東方,如果從地圖上看,就在東夷城的下方,但是距離澹州,膠州都有相當遠的距離,相反離江南還要近一些。那裡是一片並不怎麼發達的貧困地區。

歸老的孤獨車隊,離家鄉還有很遠,這一天,車隊隻是經過了達州,這是陳萍萍返鄉必經的一處州郡。

車隊沒有通知沿途的官府,以免又驚得所有的官員都誠惶誠恐地出來向老院長磕頭。

然而今天的達州卻是燈火通明,官府裡的衙役們,正在刑部上官的嚴厲嗬斥之下,忙碌地四處搜尋著什麼,查找著什麼。

陳萍萍的眼睛眯了起來,他不記得達州裡有什麼重要的人物,他掀開車簾,招來了身旁一位麵相陌生的官員,輕聲問了幾句。

那名官員麵容陌生,然而那雙眸子裡帶著一股洞悉世情後的狡黠,溫和笑著應道:“提司大人回京的時候,咱們早就到了。”

陳萍萍有些疲憊地嗯了一聲,眼神裡卻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想到了離開京都前,在皇宮裡與陛下的那番對話,他已經瞧出了陛下心中最深處的那些意思。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陳萍萍更了解慶帝的人,所以他的眼神很複雜。而馬車旁那位陌生官員盯著燈火通明的達州,盯著那個突出重圍的血人,眼神在震驚之餘,也變得複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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