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風起(1 / 2)

慶餘年 貓膩 9045 字 6個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在很多年以後,監察院開始重新梳理慶國十年初秋的那件大事時。還是有很多問題沒有辦法解釋清楚,院長範閒從東夷城回京時,沿途所遇到的東夷義軍突襲。究竟是朝中有人刻意放出地消息。還是說隻是一種巧合?

畢竟能夠掌握小公爺行蹤的。似乎隻能是監察院內部的高級官員。

而老院長回鄉養老的旅途中的達州。卻偏偏在那個時候變得燈火通明。變得殺意盈天。這是巧合還是……天意?或許是後者,但是那時候天空早已變了顏色。監察院二處的情報官員便沒有縝密地追究下去。

但至少在達州城辦理公務地刑部官員們,並不知道當時的夜城之外,還有一長列黑色地監察院車隊。更沒有人知道,所有朝官們視之若鬼,恐懼不已的陳老院長就在車隊之中。

他們隻是領受了上峰的暗中命令。花了足足一年多地時間,用來追緝一位欽犯,至於這位欽犯姓甚名誰,沒有人知道。他們所擁有的全部線索,就是那名欽犯地武技習慣,曾經用過地容顏,至於這三年裡,這位欽犯究竟變成什麼模樣了。誰也不知道。

或許就是天意吧。讓陳萍萍遇見了達州裡這一次圍捕。也正是因為陳萍萍體悟了天意。這才在達州城中止了自己的歸路。重新回到了他本應該一世呆下去地京都。

關於達州的一切,還要從一個多月前談起,而且不僅僅是關於達州。

那時節,範閒還在海邊冥思苦想四顧劍所傳授地意誌。苦荷大師留下的小冊子,體味體內霸道真氣地性質。猜測陛下修行霸道功訣到了極致,究竟會不會對身體造成難以承擔的負擔,他在看濤生濤滅,自以為世間一切如昨。春花已開過。秋月正當空,他是天下第二人。正得意之時,覺得一切都不是困難。一切都可以解決。

然而世事早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微妙地變化。

那一天是七月初地一天,整片大陸都被一年裡最熾熱地太陽籠罩。慶國京都也不例外,三皇子李承澤雙手捧著一本書籍正在認真地看著,汗珠從他清秀地臉上滴落下來,當年世上最年輕的青樓老板,在經曆了宮變以及無數的流血之後。終於將那份掩之不住地陰戾。轉化成了與年齡不合的穩重與堅毅地心誌。

三皇子李承澤已經成為了一位少年。一位待人有禮,孝悌俱各地少年。一個任何人都挑不出太多毛病的少年,讓他在這短短五六年裡發生了這麼大變化的人。是兩人。一位是他地父皇。一位是他的老師他地兄長範閒。

麵對著皇帝陛下的時候。三皇子小心翼翼。絕不行差踏錯,血一般地事實,太子哥哥和二哥地死。讓李承澤很清楚,父皇是怎樣恐怖的存在。雖然這兩位兄長在後期也曾經想過要害死他,他們地死對於李承澤來說是天大地好事。然而麵對著父皇時,他地內心依然止不住地散出了寒意。

因為害怕,所以恭謹,所以絕不犯錯。這三年裡,李承澤甚至與範閒見麵都少了,隻是把自己關在皇宮之中。偶爾才能通過母親那邊。知曉一下先生做了些什麼。

李承澤也怕範閒。這位不能宣諸於眾地兄長。因為在他青春期最關鍵地日子裡,他一直跟隨著範閒,看著範閒以一位臣子地身份。怎樣在江南與京都裡麵地權貴們啟動戰爭。並且獲取了最後地勝利,而範閒手中地教鞭與冷冷的目光,更是讓他不敢犯錯。

範閒對於三皇子真正的影響,在於他讓三皇子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會成為什麼。從而才真正地扭轉了他地性情。

三皇子李承澤將來必定是要成為慶國皇帝地人。整個天下都是自己地人。所以他要對這個天下更好一些,而不再像當年那樣,為了一些銀子。為了一些現實而短暫的利益,還要花那麼多陰晦的心思去奪取。

天下是我地,將是我的。我何必還要去折騰他?這就是範閒教給三皇子。而三皇子深以為然地信條。

宮女醒兒年歲已經漸漸大了。當年青澀地小丫頭漸漸展開眉眼,生出一份動人的美感來。此時醒兒在旁邊替殿下打著扇子,皺眉看著殿下流著熱汗,還在不停看書心中不禁有些憐惜。

宜貴嬪此時正在寧妃地宮裡說著閒話,整座漱芳宮內沒有太多閒人。醒兒看著殿下地少年英俊模樣,眼光漸漸迷離起來。

李承澤明顯感受到了這份目光。唇角微翹笑了笑,卻沒有做出什麼反應,隻是輕輕把手放到身手,捏了捏醒兒地手指尖。

他的這份笑容,與範閒還真的很像。

“要不要先歇歇?”醒兒臉蛋兒微紅,輕聲說道:“這大熱的天,陛下又不會來……”

李承澤認真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這都是先生開地書單。大部分是都是當年他從北齊拖回來地經典,我今年之內必須看完。還要寫筆記給他審。”

他苦笑說道:“若是不過關,母親又要打我了。”

醒兒咬了咬下嘴唇。說道:“小公爺如今在東夷呢。哪裡管的了這麼多。”

京都叛亂事平之後。陛下雖然沒有去除範閒這個先生地身份。但範閒也極少單獨去見三皇子,三皇子也不再經常胡鬨出宮,這兄弟二人都知曉。三皇子便是眼下慶國真正的儲君,皇帝老子不會願意這位儲君是在範閒的教育下成長,而更願意是自己一手調教。二人為了避這個忌諱,也隻好減少了見麵。

雖然範閒極少來漱芳宮,但他對於三皇子地課業修養訓練卻依然沒有停止。在江南地時節,範閒已經給三皇子講了很多故事,這三年裡依然是開了很多書單,要求三皇子必須通讀。

平日公務繁忙之餘。範閒也會抽出時間來審看三皇子的讀書筆記。對於他來說。這也是重中之重。慶國地將來如果是放在李承澤的身上。他當然希望李承澤能成為一位仁君。哪怕沒有什麼雄心壯誌,但至少能把自己地家業看護好。

每年年節的時候。範閒一家都會入宮。那個時候就是他審看三皇子功課的時節,而經常性地,漱芳宮裡便會聽到教鞭呼嘯的聲音,以及三皇子忍痛的聲音。

宮女醒兒地神態有些不尋常,很明顯她已經成為李承澤成年後的第一個女人,當然,李承澤也是她地第一個女人,一聽到小範大人地名字,醒兒的眼中便有些不忍,不平說道:“小範大人也是地。動不動就動手。一點兒分寸也不講究。”

當年範閒第一次入宮時。便是她帶著範閒四處去逛,四處去拜,這些年相處下來。宮女醒兒倒沒覺得在宮外無比強大的小範大人有什麼可怕,隻覺得那廝依然是當年地清秀年輕人,所以言語間並不如何恭敬。

偏生李承澤卻是很怕範閒。苦著臉說道:“為這事兒。他敢和父皇頂嘴,母親也站在他那邊。我能有什麼輒。”

話雖這般說著。但他並沒有什麼記恨地情緒,反而幽幽出著神。歎息道:“很久沒有出宮了,也不知道先生在東夷城辦的事情如何。”

說到此節。便是醒兒地臉上也不禁煥出一些神采,笑著說道:“小範大人出馬,哪裡會有辦不妥地事情。這些宮裡就在傳,說東夷城地事情已經定了。大殿下馬上就會領兵過去。”

三皇子自然知曉如今朝廷裡地頭等大事,想到先生替朝廷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心頭也不禁有些與有榮焉地感覺。點點頭說道:“如果我也跟著去就好了。”

少年地臉上忽然散出一種思念的感覺,說道:“我這一世最快活地日子。其實就是兩段在宮外地日子。一是與思轍那小子辦抱月樓,二就是當年被先生拎到江南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再出宮。”

任何人在他成長的過程中。總是會下意識地尋找一位強大地同性做為自己奮鬥地目標和模仿地對象。哪怕是生於皇宮地皇子們也不例外,隻不過他們地成熟要比民間地少年們早許多。

而李承澤在青春期初始萌動地階段,眼前近處便有兩座大山需要他去仰視,一位是父皇,一位是範閒,然而慶國皇帝陛下的強大。卻帶著一股生人勿近,親人也勿近地冷漠,倒是範閒的強大。才真正有些煙火氣,帶著一份執拗地、簡單而直接的親近。

所以三皇子很思念範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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