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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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皇帝遠,鄉鄙人心殘,在如今的慶國之內,一應官察院的強力監督之下,吏治之清明,前所未見。然而監察院畢竟隻是一個有些畸形的機構,他不可能控製住一個封建王朝從上至下的所有關節,尤其是越往下層去,越往偏僻處去,官員這個特權階層所展現出來的嘴臉便越加可惡。
達州便是一個偏遠的州郡,這裡的衙役官員們雖然談不上如狼似虎,但很明顯也不是什麼愛民如之的好人。尤其是在這樣盛夏的一天,太陽曬出了那些衙役身上的臭汗,也把他們的理智也曬走了太多。
再加上三斤牛肉,二兩白酒下肚,酒精薰烘著這些衙役們的心,他們離開了小酒灘,來到了麵攤,笑眯眯地盯著那個美麗的老板娘,開始流口水。
當街調戲婦女,這不是正常的官員衙役能做出來的事情,如果放在往常,這些衙役大概也就是看看便罷了,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硬是有些挪不開步子,嘴裡的話語開始有些不乾不淨起來,有幾個喝多的麵紅耳赤的家夥,竟有讓麵攤上那婦人來陪的意思。
隻怪黃酒太好入喉,白酒太上頭,麵攤上那娘子生的太清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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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達在達州娶了個媳婦兒。他從來沒有告訴娘子自己當年的事情,隻是平穩地過著日子。
有時候他覺得上天確實很眷顧自己,竟然在後半生的開端,賜予自己這樣一個美麗的娘子——這位娘子是位寡婦,是個啞巴,有個兒子。然而即便是這樣,高達依然覺得自己運氣很好。
因為娘子生的極美,在這達州城裡是出名的美人兒,在高達眼中看來,即便比當年送至北齊地那位司理理姑娘,也差不到哪裡去。
而且娘子極溫婉。極賢淑,極好,好到不知該用什麼形容詞來描繪。
本來為了掩藏自己的真實身份,高達不應該娶這樣一位有些刺眼的漂亮娘子,但他喜愛她,憐惜她,附帶著也憐惜那個隻有一歲多的小男孩兒。
啞娘子也喜歡這個陌生的外鄉人的老實,和他身上充滿了力量地肌肉,還有那種讓人覺得可靠安全的味道。
她雖美。但畢竟是個啞寡婦,所以本沒指望著有什麼好的人生結局。她在達州城內也沒有什麼親眷,那些時常對她垂涎不已的男人,大約隻是貪圖自己這身子,想把自己綁回去做個二房,甚至隻是……啞娘子不願意,她就想要有一個簡單而溫暖的家。
很自然地,這兩個人便走到了一起,請了幾家鄰居吃了頓飯,由外鄉流浪而來的宋長工。便和達州城裡可憐的啞寡婦住到了一起。然後又開了一家麵攤。
那一歲多的孩子有時候會跟著來麵攤,但當生意好的時候,也隻好讓鄰居裡地老大媽幫忙照應一下。
達州城裡的百姓們一如慶國四野的百姓那般純樸可靠,然而官員衙役不是百姓。從古至今。他們都不是百姓。
所以高達正在挑麵的手腕沉了沉,他的臉微低,籠罩在麵湯鍋升起的蒸氣中,看不清楚眼裡的情緒。
娘子的臉上現著紅暈,是一種羞怒交加的紅暈。她聽著鋪子裡越來越響的汙言穢語。眼中漸有屈辱地水光浮現。她看了眼麵湯旁的丈夫,期待能看到什麼。然而什麼也沒有看到,她有些失望,也有些認命。在成親之前,她就知道宋大哥是個很膽小的人,是一個話比自己也多不了幾句的老實人。
麵攤夫妻地沉默,助長了那幾個衙役地氣焰,世事總是如此,當一方壓迫一方時,若沒有反抗,壓迫的力道便大了起來。
有位衙役伸手去捉啞娘子白嫩的小手,被她閃了開去,衙役開始不喜,開始罵出聲來。
高達握著筷子的手緊了起來,但他知道自己應該要忍,因為一旦出事,自己和娘子所要麵臨的,是朝廷地通緝。而且他當年畢竟早皇廷高手,對慶國官員總有些信心,總以為這些衙役隻不過是在嘴上過過癮,稍後總是要走地。
然而這些衙役們沒有走,今日有刑部的高官正在達州坐鎮,據說是在暗中調查一椿大案,所以才會把自己這些下層地衙役趕了出來,在大太陽下麵辛苦萬分地行走。
他們躲在麵攤的陰影之下,調戲著美麗而不會說話的小娘子,這是何等樣快意的一件事情?至於那個麵攤裡的男人?這些衙役知道,姓宋的男人雖然看著身板極結實,卻是個打不出個屁來的廢物。
當著廢物的麵,調戲他的娘子,這豈不是更快活的事情?
……
……
麵攤裡其餘的人看出風頭不對,早已偷偷摸摸地走了,隻是走之前,向高達投注了同情和提醒的目光,民不與官鬥,他們不想這位麵攤老板和這些衙役真的鬨起來。
高達沒有鬨,他隻是握著筷子,輕聲將娘子喚回了攤後,然後走到了桌旁,很生澀地堆起兩頰,浮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拍了幾句馬屁,說了幾句求情的話。
確實很生澀,高達這一世隻拍過範閒的馬屁,而且範閒認為他的馬屁拍的不好,阻止了他向王啟年學習。從那一天起,高達就再也沒有拍過馬屁了,就算是正三品的官員,看著他的麵,也是客氣無比。
今天要向這些衙役拍馬屁求饒,已經是高達為了自己的人生所做出的最大讓步。他這三年在世間打混,按理講應該已經學會了一些事情,然而他畢竟是一刀在手,立於上京清殿破敵於一式的虎衛高達,又怎麼可能真正地折了自己的傲骨,淪為灘上的一隻蝦米?
虎衛不是侍衛,不是服侍人的,隻是用來殺人的。
衙役們忽然間感覺到麵前多出了一座山。正是麵攤地老板,一股氣勢撲麵而至,讓他們調笑的汙言穢語嘎然而止。
片刻之後,他們因為自己的失神而感到了羞怒,麵前這個老實人怎麼會嚇得自己話都不敢說了?明明這個姓宋的家夥,正佝著身子。一個勁兒地賠著笑臉。因為羞怒,他們愈發張狂,將桌上的刀鞘拍的震天響。
高達地眼睛落在他們的刀鞘上,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有很久沒有摸過刀了,他的手上隻是握著一雙長長的黑。
他不吭聲,不反抗,任由對方罵著,因為他要保護自己的娘子,娘子的孩子。他不願意讓娘子和孩子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要去天下流離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