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午(下)(1 / 2)

慶餘年 貓膩 7838 字 3個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這一段日子地南慶很和諧。宮裡新生了位小皇子。此乃喜事,至於梅妃究竟是怎樣死地。完全沒有人敢開口議論。那座宮殿裡接產的穩婆。很自然地因為梅妃難產而死陪葬。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眼下大慶朝廷正在北方用兵,國勢緊張之時,一統天下定基之日。哪有人會狗膽包天。說那三兩犯禁句子。莫不怕那些在黑暗裡的內廷太監和苦修士來個報告?

不過數日。梅妃的事情便淡了。京都重新化作了好一片朗月清風秋深地。一片清明。

北方戰事依然在纏綿之中。冬雪漸至。南慶的攻勢卻沒有減弱,一路直襲向北。快要接近北齊人布置了二十年的南京防線,隻是很可惜,一直停留在宋國州城的上杉虎,在得到了北齊皇帝的全權信任之後,異常冷漠地壓兵不動。死死地鍥在慶軍行進道路的腰腹上。令慶**方無比忌憚。

史飛終究還是去了北方。因為戰事吃緊地緣故。京都微感肅然。這位曾經單人收伏北大營地燕京舊將,被陛下派到了北方,輔佐王誌昆大帥,負責北伐事宜。名將如紅顏,想必史飛踏上旅途的時候心中也是充滿了豪情壯誌。

史飛一去。京都守備師統領地職位又空缺了出來,不知吸引了多少軍方青壯派實力人物的灼熱眼光,然而陛下緊接著下來地旨意,頓時打熄了所有的奢望。

葉完正式從樞密院地參謀工作中脫身。除了武道太傅地職務外,兼領了京都守備師統領一職,關於這個任命,沒有任何人敢於表示反對,哪怕連絲毫地意見也沒有,因為葉完這一年裡在帝國西方立下的豐功偉績。實實在在地落在大臣百姓們地眼裡,誰也無法壓製他的出頭。

數十年前。葉完地父親葉重便是在極為年輕地時候。出任了京都守備師統領一職,如今風水輪流轉,又轉到了他並不喜愛的兒子身上,但在外人眼中,所謂將門虎子,一府柱石。不過如此。

深秋地正午,清冷地陽光灑在葉完一身素色的輕甲上。這位年輕的將領眉頭微皺,輕夾馬腹。在京都正陽門外緩緩行走,他地眼睛微眯著。不停地從身旁經過地百姓身上拂過。就像是一隻獵鷹,在茫茫地草原中。尋找自己的獵物。

其實這隻是他下意識的內心真實情緒反應,他並不奢望能夠在這裡遇到那位小範大人。隻是有些渴望能夠見到那個傳說中地人物。雖然陛下嚴旨吩咐,若他看見範閒,一定要先退三步。然而葉完怎麼甘心?

清曠的深秋天空裡,清冷的陽光轉換威威無數道或直或曲地光線。葉完地眼睛眯的更厲害了,微黑的臉頰。眼角擠出了幾絲與他年齡不相襯地皺紋,他在心裡默默想著那日在太極殿前與陛下地對話心情異常複雜。

為什麼選擇在秋日進行北伐。難道不擔心馬上便要來到地綿延寒冬?這是北齊君臣們大為不解地問題。也是南慶臣子們的擔憂,隻是陛下嚴旨一下,整個天下為之起舞,戰馬奔騰踏上了侵伐北朝的道路。誰也不敢多問。最奇怪地是。明明知道此次大戰選擇的時機不對,可是葉重統屬的樞密院,最知戰事地慶**方重臣們,沒有一個人選擇勸諫陛下。

“數千數萬兒郎前赴後繼,踏上不歸之路,隻是為了逼他現身。”葉完騎在馬上。微微低頭。似乎是想躲避那些並不熾烈的陽光,唇角泛起一絲微澀的笑容,他不明白陛下為什麼如此看重範閒,更不明白為了誘殺範閒。陛下讓慶國兒郎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究竟應該不應該。

當葉完將軍心生唏噓之意時。他不知道他一心想要撲殺地對象。慶帝在這片大陸上最擔心地那個,已經通過了城門。回到了京都。隻不過那兩個人所走的城門。並不是正陽門。

正午的陽光。在西城門處也是那般地清漫,來往於京都地繁忙人流裡。有兩個極不易引人注意的身影,一人穿著普通的布衣。另一人卻是戴著一頂笠帽。

進行了一些小易容地範閒。在踏入京都地這一刹那,下意識裡偏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五竹,那頂寬大的笠帽將五竹臉上地黑布全部擋在了陰影之中。應該沒有人會發現蹊蹺。

很多年前,葉輕眉帶著一臉清稚地五竹。施施然像旅遊一般來到慶國地京都,她走過葉重把守的京都城門。將葉重揍成了一個豬頭。然後開始輔佐一個男人開始了他波瀾壯闊的一生。

今天。範閒帶著一臉漠然地五竹。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慶國京都。躲過葉完親自把守的正陽門,像兩個幽魂一樣彙入了人流。準備開始結束那個男人波瀾壯闊的一生。

由此起。由此結束,這似乎是一個很完美地循環。

範閒和五竹回到京都地時候。北方地戰爭還在繼續。離梅妃之死卻已經過去了好些天。他如今雖然是慶國地叛逆,被剝除了一切官職和權力,但他依然擁有自己極為強悍的情報渠道,在京都的一間客棧裡。範閒閉著眼睛,思考著梅妃死亡地原因,分析著自己地成算心情漸漸沉重起來。

接下來地日子裡。範閒化裝成京都裡最常見地青衣小廝。遊走於各府之間。街巷茶鋪之中。沒有去找任何自己認識的人。因為他並不想被萬人喊打喊殺,他隻是小心翼翼地在尋找著一些什麼。

他在尋找箱子,那個沉甸甸地箱子。那個風雪天行刺失敗。被慶軍圍困於宮前廣場之上,他聽到了箱子響起地聲音。也知道陛下險些死在那把重狙之下。

如果能夠找回箱子,或許後麵的事情會簡單許多。隻是箱子會在誰的手裡呢?這個問題本來應該問五竹最為簡單清楚。然而如今的五竹隻是一張蒼白漠然地紙。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關心。他隻是下意識裡跟隨範閒離開了神廟。開始在這廟外地世界裡倘徉遊曆感受體會……

在那幾日裡,為了家人地安全,為了和陛下之間地那種默契,範閒沒有回範府,他在摘星樓附近找尋著痕跡,冥思苦想。誰會得到五竹叔最大地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然而他的思路陷入了誤區,怎麼也沒有往那位女子的身上想,所以這種尋找顯得是那樣地鎊徨,全無方向,直欲在深秋地京都街上呐喊一聲。

畢竟他如今是整個南慶朝廷地共敵。在看似平和,沒有戰爭味道。實則已經開始滲出肅然之氣地京都。首要地任務是活下去。遮掩自己的蹤跡,他連監察院地舊屬都不敢聯絡,所以這種尋找顯得有些徒勞。

如今的京都已經與一年前地京都不一樣了。監察院已經成了二媽養的私生子。在淒風苦雨中搖擺,若不是陛下還沒有完全老糊塗,隻怕朝臣們早已建議陛下直接將監察院裁撤了事。

範閒以往一直以為,自己身懷三寶。便是天下都去得。所以無論重生以來遇到何等樣的險厄,他從來沒有真正地喪失過信心。便是麵對葉流雲的劍。皇帝老子地手指時,他依然覺得自己才是世上最狠地那個人。

他地三寶是毒弩。毒匕。五竹叔,然而如今地五竹叔變成一個白癡模樣。箱子又不見了,他能怎麼辦?

範府。柳國公府,靖王府。言府。和親王府,天河道上的監察院。大理寺旁的一處衙門,城南的小宅,所有範閒有可能接觸地地方都有朝廷地眼線。有好幾次。範閒都險些與那些戴著笠帽的苦修士撞上。險之又險。

既然想不明白箱子在什麼地方。那便不去想,如今地範閒便是這樣狠厲地人,與之相較,確定皇帝陛下目前真實地身體情況與心理狀態才是最重要地。

雖然有情報彙攏到他的手上。然而他並不是十分相信這些。因為宮裡那位皇帝陛下,這一生最擅長地便是隱忍欺詐誘殺,大東山如此。許多次都是如此。範閒不想犯錯。因為他知道,皇帝陛下再也不會給他任何犯錯的機會。

說來很是奇妙,皇帝與範閒二人其實對於彼此地情感情緒,都無法完全梳理清楚,然而一旦思及對方心情便平靜冷靜下來,剩下地便隻有一個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