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寧覺得大師兄最近很奇怪。
他雖還會關心自己,卻又似乎有意和自己拉開了距離,不像以往那樣縱容自己抱著他,也不讓自己去握著他的手了。
桑寧寧越想越憋氣,手中劍更是舞弄的肆意,一時間司命峰上白雪隨劍鋒飛揚,散落各處。
隨著雪花片片落下,桑寧寧的劍勢越發迅猛,不比以往一昧的銳利,如今的她反而會在出劍時收斂鋒芒,卻又在揮劍而出時儘顯肆意銳氣!
隨著一聲劍嘯,在桑寧寧落下最後一劍時,劍鋒所指之處落下了一個人影。
藍衣鶴氅,唇邊含笑。
桑寧寧收起劍,淡淡道:“大師兄。”
容訣在她身前幾步站定,雙眸落在了她握劍的手上:“師妹與玉容劍磨合的不錯。”
往日總會讓她雙手裂開,鮮血迸發的玉容,如今已經極少再讓她受那麼重的傷了。
桑寧寧見他如此疏遠,心中更是沒來由的有些生氣,硬邦邦道:“不牢大師兄費心。”
容訣見她如此,彎起眼眸笑了,似乎想說什麼,卻咳嗽了幾聲,才緩緩道:“我觀師妹方才劍法,想來近日大有所成。”
談起劍,桑寧寧的神情鬆緩了些:“那劍譜上的‘風花雪月’四套招式,如今我也已悉數習得。隻是那上麵寫的‘反勢’,我卻仍舊參悟不透。”
容訣道:“世間萬物陰陽,輪回千轉,最後都會殊途同歸,悉數泯滅於浮空塵土。所謂‘劍招反勢’也不過是妄圖倒轉乾坤,顛倒前塵的小把戲,師妹若是不喜,很不必一門心思鑽入其中。”
容訣此言似乎是寬慰,然而他越是如此,桑寧寧越是偏要習得。
“我想要學。”
定定地看了容訣三秒,桑寧寧忽得拔劍相對。
她直接道:“大師兄,陪我過幾招。”
容訣看了她一會兒L,恍然一笑,同樣抽出了腰間的那把木劍。
“師妹,請。”
因容訣不願換這把“寧寧劍”,流光仙長無奈之下,隻好想法子用上了許多東西,外加真火淬煉,硬是將一塊木頭練出了寒鐵似的堅硬。
桑寧寧瞥了這把劍一眼,抿住唇。
她出劍依舊極快,不過這次她牢記容訣曾經“欲速則不達”的教導,沒有一昧向前進攻,而是選擇變換招式,躍起後手腕翻轉,先是虛晃一劍,而後劍勢一遍,企圖從右側方落下一劍。
“師妹果然大有進益。”
容訣唇邊含笑,卻是身體後仰,巧妙地躲過這一招,隨後抬劍襠下,而後出劍轉慢,逆風行之,落在了桑寧寧的身後。
桑寧寧一驚,急忙轉身想要用出那一招“風嘯無晴”,以快攻之,但卻完全來不及!
電光火石之間,桑寧寧心頭飛快劃過容訣方才的話。
【所謂‘劍招反勢’也不過是妄圖倒轉乾坤,顛倒前塵的小把戲。】
倒轉乾坤?
那豈不是……
桑寧寧腦中靈光乍現!
她當即不再試圖循規蹈矩地使用招數,而是劍走偏鋒,放緩了劍勢,用一種好似裹挾著春風似的柔意劈下了一劍!
這一劍看似柔如春風,其中卻蘊含傲骨不屈,再難抵擋!
桑寧寧揮出這一劍時全神貫注,卻在劍落下時,對上了容訣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眸。
仍舊從容淡然,好似劍鋒所指的根本不是他。
……等等!他是大師兄!
桑寧寧急急收回手,但那劍勢奔騰而去,還是將容訣的鶴氅劃得四分五裂。
“師兄!”
“無妨。”
容訣抬手落在了桑寧寧的頭頂,卻終是沒有像以往那樣摸一摸,轉而落在了她的肩上,輕輕拭去了她肩上的雪,最後動作自然地向後退開了幾步。
他又咳了幾聲,卻還是笑道:“恭喜師妹領悟‘劍招反勢’。有了初始,接下來的路,便容易多了。”
桑寧寧原本欣喜的心情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頃刻冷了下來。
大師兄還是如以往一樣。
神情淡雅,姿態從容,眉宇間自含三分不曾褪去的笑意。
好似無論是方才的對劍,還是差點傷到他的那一招反勢,都沒有在他心裡留下半點痕跡。
桑寧寧好不容易因比劍而消下去的火,驀然燒的更大。
“是啊。”桑寧寧收起劍,也硬生生停下了轉向容訣的身體,自顧自地向前走去,冷冷道,“當初在教我‘風嘯無晴’時,師兄曾說過這一招的名字,卻不知道師兄可知曉這一招反勢又是何名?”
容訣跟在她身後,似乎笑了一下。
“未曾取名。”
桑寧寧稍稍一愣,狐疑地側過臉,道:“沒有名字?”
這人連《無名劍譜》都寫出來了,還有這樣厲害的‘劍招反勢’,竟然沒有為他獨創的“風花雪月”四套招數的反勢取名麼?
“是啊。”容訣像是知道了她心中的疑惑,彎起眼,輕描淡寫道,“大抵是死的太早,沒機會再寫了吧。”
明明說的那《無名劍譜》的主人,但桑寧寧卻有些不舒服。
“師兄彆這麼說。”桑寧寧皺起眉頭。
兩人本事並肩而行,此刻桑寧寧卻停下了腳步,轉過臉看向容訣,“我有幸得了這本劍譜,無論這劍譜是何人所寫,也能算得上是我的半個師父了,於情於理,我都該對他尊重些。”
尊重麼?
可他想要的,似乎又不是尊重。
容訣看了她一會兒L,又咳嗽了幾聲,方垂下眼,神情染上了幾分疲憊與懨懨。
“方才師妹為何最後一劍沒有落下?”
隻是,他還是不知自己想要什麼。
白雪紛紛揚揚,桑寧寧心頭的火卻很大了。
“是啊,我就該落下那一劍。”桑寧寧霍地轉過身,硬邦邦道,“最好落在師兄身上,再將師兄
砍出個好歹來,索性玉容花也不用尋了,直接給師兄尋口棺材來算了!”
身側的青年微微頷首,麵容從容道:“如此甚好。”
桑寧寧睜大了眼睛。
她被容訣這四個字氣得心頭怒火翻湧,幾欲湧上唇齒。
她難得如此生氣,甚至覺得狂咬糖葫蘆都哄不好她了,更何況麵前還沒有糖葫蘆。
感受到了桑寧寧的滔天怒火,容訣偏過頭,似乎有些不解,但還是遲疑著伸出手:“小師妹——”
冰涼的手驀然被抓住,桑寧寧在他的虎口上狠狠一咬!
口中泛起鐵鏽味兒L,還隱約彌漫著一股熟悉的花香。
感受到身前人許久沒有動靜,桑寧寧忽然覺得無趣極了,甩開容訣的手就想走,卻突然被人摁住了腦袋。
青年平靜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你若生氣,可以再咬上幾口。”
“不氣了。”桑寧寧聽他如此平靜,心頭更加煩躁,一把揮下他的手,冷冷道,“大師兄自己都不氣,我又生什麼氣?”
她說完這話甩手就走,容訣看著少女的背影,反而克製地笑了起來。
來了司命峰後,脾氣倒是愈發大了。
但是,這樣很好。
會生氣,會高興,有什麼情緒都敢表達出來。
這樣活在世上,才算是有滋有味。
“抱歉,師妹,我並非不在意。”容訣快步跟到了桑寧寧身邊,“我自知師妹這些時日為我勞費心力,方才所言隻是玩笑。”
玩笑?
桑寧寧生生止住腳步:“那先前呢?”
容訣頓了一秒:“先前?”
“你問我為何不落下那一劍。”
桑寧寧沒有回頭,隻垂下了眼睛看著地上厚厚的那一層積雪,語氣也如同被積雪掩埋似的發悶。
“師兄不僅要與我疏遠,甚至已經不信我了麼。”
容訣微微一怔,才明白了桑寧寧的意思。
他輕輕一歎:“我從未不信小師妹,方才所言更並非此意。我隻是想……倘若以後對敵之時,小師妹可千萬不能如方才一樣手下留情。”
桑寧寧悄悄抬起眼,恰好對上了麵前青年溫柔平靜的目光。
他啟唇,輕聲開口。
“桑寧寧,你要記得,除惡務儘。”
除惡務儘。
桑寧寧記下了這話,又抬起頭,生硬的語氣放軟了些:“可大師兄又不是‘惡’。”
話音剛落,眼前人的胸腔震動,一陣輕笑從喉嚨中溢出。
桑寧寧不明所以地看向容訣,容訣卻沒再多言,輕巧地換了個話題。
“流光說了,等年後尋個日子,你心性穩固些,便會為你擇道。至於那桑雲惜,你若想要靜待她自食惡果也好,想要親自去見她,當麵做一番了結也好,都可依你決斷。”
然而這一次桑寧寧卻沒有被糊弄過去,她直接抓住了容訣的手,感受到
對方的輕微的掙紮,她抓的更緊。
“師兄還沒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容訣抬眸望向她:“師妹指的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師兄這些時日,何故躲我?與我也不像是以往那樣親近了,……還是,師兄也厭惡我了?”
麵前的少女硬邦邦地開口,語氣冷得像是結了冰,可一雙飛揚的貓眼中卻寫儘了委屈與不平,睫上也落了雪,輕輕顫著,恍若要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