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隻能想方設法的,讓局外之人責罵他,好讓他自己更清醒的作出決定。
這麼一想,流光仙長又止不住地有些為自己的舊友難過起來。
“你……”流光仙長閉了閉眼睛,終是艱難地吐出了最後的話,“既然明白,就不要總是妄動因果,再涉紅塵。”
……
簡直冤孽。
望著眼前眼神灼灼的少女,流光仙長幾l乎要扶額了。
怎麼一個不夠,還來第二個?
“我的小徒兒啊,我先前聽那衡元宗奚小友說,你要修無情道。既如此,又為何非要問清這些事呢?”
……
為何呢?
直到到了沈家後,桑寧寧也沒想出答案。
這幾l日,她一直避免和容訣見麵。
一來,她也需要時間想出問題的答案,二來……
那日是桑寧寧第一次遷怒他人,在事後回想起,她心頭也有幾l分思緒在輾轉徘徊。
一會兒覺得自己這樣做不對,一會兒又覺得大師兄也有錯處,一會兒又開始思考起了容訣身上為何會有這些奇異之處。
或許是容家設計?或許是容長老陷害?
又或許,正如她從來情緒淡漠一樣,隻是一種生來就有的東西?
直到第七日,桑寧寧依舊沒能想出答案。
她如往日那樣練了許久的劍,還不得歸劍入鞘,就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陣掌聲。
“嘿嘿,母親我就說了!我認得這個姐姐特彆厲害!”
桑寧寧驀然回過頭,就見景夜揚與一個女子並肩而立,正在不遠處看著她笑。
這女子一身紫衣勁裝,眉目之間與沈素心有五分相似,五官線條卻更加利落
,少了幾l分柔美,多了幾l分英姿颯爽的味道。
桑寧寧幾l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她的身份,很認真地行了一禮:“見過景前輩。”
怪不得兒子女兒喜歡,這樣會說話的孩子,她也喜歡。
景夫人展眉一笑:“先前山下有事,我耽誤了些時候,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小友見諒。”
桑寧寧搖搖頭:“是我們勞煩前輩了。”
“不說那些客氣話了,來,看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麼來?”
隨著話語出口,景夫人抬手一轉,頃刻間掌中出現了一物。
此物大約小手臂長,散發著暖黃色的光亮,其上還用小篆刻著“桑寧寧”三個字。
這是——
“溯魂燈!”
景夜揚從景夫人手上拿過就塞入了桑寧寧的掌中,興高采烈地開口:“有寧寧姐當日那番作為,我也跟著沾了光!因著救了他女兒,剛才那衡元宗宗主都對我好一番感謝……”
見景夜揚越說越偏,景夫人直接橫了他一眼,打斷道:“總之,這溯魂燈是要回來了,借花獻佛,也當是這個不成器的補給小友的一份生辰賀禮。”
桑寧寧握著溯魂燈的手一頓。
她的生辰,其實早在鬼哭林中就過了。
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人記得。
桑寧寧嘴角抿出了一個笑,總是清冷的神情似被暖陽融化,散出了些許春風和似的柔和。
“謝謝前輩,也謝謝景師弟。”
桑寧寧本以為事情到此為止。
誰知在聽說她堅決不辦生辰宴後,生辰賀禮竟是從四麵八方寄了來,就連趙翩躚聽說原先送她的那條劍穗在鬼哭林中被揮去後,都特意遣人來送了一條新的。
小姑娘還特意托人帶話:“我爹是我爹的,我是我的,桑師姐不可以隻給我爹麵子,不給我麵子!”
而她寄來的那條“劍穗”上墜了滿滿的丹藥珍寶,疊了不知多少層的陣法,圓滾滾胖嘟嘟的,比起劍穗,甚至更像一個香囊。
桑寧寧緩慢地眨了下眼,在沈素心難得促狹的神情中,鎮定自若地將“劍穗”配在了自己的劍上。
這下輪到沈素心震撼地睜大眼:“你就打算這樣去練劍?”
桑寧寧一本正經地拍了拍自己的劍柄:“正合適。”
沈素心看了她幾l眼,忽然笑了起來。
“居然也會開玩笑了”她挽住了桑寧寧的胳膊,“你來司命洲真是個正確的決定。”
其實不止是玩笑。
桑寧寧心中清楚,自從來到司命洲後,她的情緒波動似乎也更大了。
她好像能逐漸感受到他人的情緒了,有時候,甚至也會爆發出強烈的情緒。
“……說起來,桑家還真是古怪。”
兩人站在沈家的後院中,看著那一片缺了幾l塊的藥圃,沈素心又想起了之前從父親那裡得到的消息。
“據說趙師妹曾說,那日在鬼哭林中,那些怨
魂像是認識人似的,竟是繞開了桑曜安,直接來攻擊她。可惜這事沒有證據,桑曜安身上據說也並無異常。”
桑寧寧接過了沈素心遞來的東西,咬了一口,透亮的黑眸中流露出了幾l分驚訝。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用來凝神靜心的丹藥,又抬頭看了眼沈素心,遲疑道:“糖葫蘆的味道?”
“是呀,當時答應你的。”沈素心站在缺了一角的藥圃旁仔細看了看,隨後側首婉然一笑,“怎麼樣,我這裡賀禮是不是比景夜揚送的那亂七八糟的符籙好上許多?”
語氣中,竟然頗有幾l分較真的勝負欲。
桑寧寧翹起了嘴角想了想,認真道:“沈師姐很好,景師弟也很好。”
沈素心:“也就你們慣著他,他近日可是愈發得意了,都快成‘第一符籙師’了。”
桑寧寧好奇:“誰說的?”
沈素心淡然:“他自封的。”
桑寧寧:“……”
若是景師弟,那倒也不意外。
兩人說了一會兒閒話,最後又落在了鬼哭林一事上。
桑寧寧:“這件事也沒落在桑家身上——師父昨日傳訊來,說追根溯源的結果,其他家族為謀求利益,在用活人修士製作駐顏丹。”
沈素心蹙起眉頭:“怎麼會……罷了,不說這些了。”她轉過頭看向桑寧寧:“對了,關於溯魂燈一事,你打算怎麼解決,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溯魂燈。
桑寧寧心頭一刺。
溯魂燈在點燃時,確實也承認了“桑寧寧”這個名字,不讓當時容長老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個錯處。
隻是倘若用溯魂燈追溯起桑寧寧來,這等就會明明滅滅,好似……
好似桑寧寧並不隻是“桑寧寧”而已。
這件事表層來看,隻是牽扯到姓名,可若是想得多些,更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姓氏名字乃是一個人在世間的立身之本,倘若一個人渾渾噩噩過了幾l十年,卻連自己的姓名都無法確認,往小了說是一場笑話,往大了說,那她又和孤魂野鬼何異?
當若是要和桑家再起牽扯……
桑寧寧緩緩眨了下眼,飛快地心中進行了一番衡量。
“沈師姐。”
許久後,桑寧寧才慢吞吞地開口道,“隻要我的神魂無事,我不打算再糾結此事了。”
比起在和那一家奇怪的人有所交集,她寧願做個孤魂野鬼。
聽了這話,沈素心搖搖頭,眼中直白地流出了不讚同的神色。
怎麼能這麼隨意?
這些事情倘若不弄明白,誰知道會不會在日後成為他人對付她的把柄?
流光仙長如今事忙,或許不知道桑師妹的打算也就罷了,但那容訣道友怎麼……
嗯?
沈素心沉默了一會兒,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確實沒有見到半個人影後,才若有所思的開口:“我方才就覺得奇怪,怎麼近幾l日,都沒見容訣道友?”
“你們,終於吵架了?”
桑寧寧倏地陷入沉默。
倒不是她確不確定她和容訣算不算得上是“吵架”,隻是桑寧寧不願想起這件事。
因為一旦想起,她的心頭就像是綁了一塊巨石一樣。
本來還在無極大海中漂浮,如今卻是直接沉入海底。
許久後,桑寧寧才悶悶道:“我不知道,隻是我們很久沒說話了。”
久到他連生辰禮物都沒有送她。
大抵,是忘了罷。
……
另一邊。
容訣看著掌中之物,貫來心思縝密,從來計劃周全的他,極為難得的生出了幾l分困惑。
他隻是桑寧寧一個人的“師兄”,可桑寧寧卻是許多人的“小師妹”。
她如他所想的那樣,在司命洲認識了許多人,交到了許多朋友,被他們記住了生辰,更收到了許多人的生辰禮物。
那他的禮物還重要麼?
她還會……想要麼?會喜歡麼?
容訣思考了許久,都沒有得出答案。
他隻想通了一件事,一件和他從來有的放矢的性格全然不符的事情。
無論桑寧寧覺得自己的禮物重不重要,無論她會喜歡還是會棄之如履——
他都想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