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2)

桑寧寧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暈過去的了。

先前那張對決,她看似贏得輕易,其實並非如此。

桑父身攜怨氣,讓他的實力遠超金丹,在與他交手之時,桑寧寧招招頂著巨大的壓力,幾乎稱得上是強弩之末。

但終究是那股因沈素心和段家人的遭遇而生出的憤怒壓到了一切,桑寧寧愣是不管不顧地殺死了桑父,還強撐著沒有倒下。

這股心氣兒在見到容訣時,就已消散的無影無蹤。

然後,就在容訣說出“踐諾”的那一刻起,桑寧寧眼前忽得一片模糊。

她起初以為是雨水侵蝕,直到容訣的手撫上她的麵容,為她拭去這些時,桑寧寧才意識到——

哦。

我哭了。

說來奇怪,她前十幾年從未落過淚,最近到似乎要補回來似的。

眼淚大顆大顆地向下流,偏偏桑寧寧哭起來是無聲的,哪怕口中泛著苦味兒,上顎也忍的有些酸疼,但她還是死死屏住不發出絲毫聲。哭得久了,桑寧寧的手也開始發抖,四肢都開始發冷,控製不住的輕顫起來。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桑寧寧似乎聽到了大師兄的歎息。

“彆哭了。”容訣道,“我已經把他們都捉住了,等你醒來,我就帶你去殺他們,好不好?”

……

天光乍泄,好似要將雨水所帶來的寒意悉數驅散。

桑寧寧倏地睜開眼,胸腔的起伏過了許久才平息。

她……又做夢了。

這一次的夢,比往常更清晰。

桑寧寧平複了一會兒心情,才從床上坐起,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上麵已經都上了藥,外翻的血肉已經愈合,連疤痕都變得淺淡。

桑寧寧看了幾秒,翻身從床上下來,不等她做下一步,耳旁就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師妹休息得如何,身上的傷可還痛麼?”

容訣不知何時站在了不遠處的案幾旁,他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又走到桑寧寧身旁,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不燙了。”容訣笑了笑,將藥遞給了桑寧寧,道,“先前師妹忽得發起了高燒,那些丹藥俱是無用,我詢問了求助了衡元宗宗主,他隻道你無事,過些時日就會醒來。如今看來,倒也不是騙我。”

桑寧寧抬手將藥一飲而儘,繼而問道:“我睡了幾日?”

“足足七日。”

容訣將備好的蜜餞放入了桑寧寧的口中,桑寧寧猝不及防之下,舌尖不小心觸碰到了容訣的指尖,她微微一頓,容訣到似毫不在意的收回了手。

他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了一根糖葫蘆,遞給桑寧寧。不必她開口,容訣已是自然地將話接了下去。

“福德暫時交由衡元宗照料,段家夫婦及那些死去的村民也請了大覺寺為他們超度。桑曜安交由流光仙長看管,沈素心的手大誠真人已經有了法子治好。”

“至於先前孫照林所言之事,也已經被宣揚了出去,因桑家容家均有涉足其中,如今聲望大跌,幾乎是人人喊打。”

沒有一處不再往好的方向發展。

清晨的光線溫柔地散在了容訣的麵容上,散發著暖意,讓他看起來如同一塊青玉似的,溫雅謙和。

但桑寧寧知道,大師兄……

並非如此。

她靜靜地聽完了容訣的話,忽得問道:“這一切,都在大師兄的意料之內麼?”

容訣對於桑寧寧的疑問並不意外,他看著站起身的少女,揚唇笑了笑,並不否認。

“寧寧,你知道你先前在哪裡麼?”

桑寧寧推門的手停住,她轉過頭:“我——”

狂風黑霧平地而起!

桑寧寧陷入了一片黑暗,還有一陣強烈到叫人幾乎提不起抵抗之心的怨氣!

多年來的習慣讓桑寧寧心中緊繃,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拔出劍,手腕翻轉間劍風淩冽而出!

然而與她想象中的頑固不同,這陣黑霧在觸碰到她劍鋒的瞬間就立即如絲綢般向外飛去,取而代之的,是——

大片大片的玉容花。

連綿不絕,幾乎看不到邊界,玉容花顏色由深及淺,朵朵散發著銀光,如萬千星火從天空墜落。

可此時分明白日,天卻還是黑的。

哪怕知道有古怪,桑寧寧卻還是忍不住想到,怪不得這玉容花能在修仙界中有“佛見笑”的名號。

佛見笑,一念可救萬千魂。

桑寧寧俯下身指尖碰了碰麵前的一瓣花瓣,心緒浮動間,身後恰有一道呼喚響起。

“桑寧寧。”

幽香從四麵八方襲來,桑寧寧麵不改色,身體動作卻緩了一拍。

她轉過頭,伸向她的卻不再是那修長如玉的手。

而是,一具白骨。

桑寧寧睫毛扇動著,有那麼一刻,她確實心如擂鼓,甚至不敢循著這根白骨再向上看。

就在她以為大師兄隻是怨魂時,事實卻告訴她,遠不止於此。

容訣站到了桑寧寧的麵前。

他的不知為何,卻沒有將全身都變做白骨的模樣,麵上也帶著溫和的笑意,如山頂之處破開陰霾的月色,又似從靡靡濃霧中落下的淺淡春光。

他垂眸盯著她握劍的手,咳了幾聲,似乎有些虛弱:“怕麼?若是怕,你轉身就就可以出去了。”

話雖如此,他的脖子上卻又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了薄薄的蛇鱗。

無一不叫囂著心緒難平。

桑寧寧沒有後退,卻也同樣沒有開口。

容訣對此早有準備。

他曾想過,在見識到他的鬼身後,最好的結局,無非是桑寧寧驚懼惶恐,再也不見他。

這樣……倒也好。

容訣笑了笑,忽得全然化作了白骨。

他道:“你若——”

“你這骨架還挺好看的。”

在那隻手收回前,桑寧寧伸手,握住了那微微彎曲的指節。()

與此同時,她動了下劍,劍尖一轉凝了一朵玉容花,飄飄蕩蕩,落在了白骨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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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了。”桑寧寧握著手中的白骨,她看著容訣,忽得一笑。

“鮮花與你,倒也相配。”

——鮮花與你,倒也相配。

同樣的話語,同樣的人。

過去的時光與眼下在這一瞬重合。

刹那間,枯木逢春,白骨生花。

這一刻,所有的喧囂都變得黯淡,無論是天光亦或破曉都在此刻失色。

容訣長身玉立,動也未動。

可他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他幾乎分辨不出這是什麼,但又很快意識到,這是血液流動與心臟跳動的聲響。

可他隻是一具白骨。

容訣微微蹙眉,遇上了他也未解的難題。

白骨如何能生出血肉?

桑寧寧不知容訣此刻心中所想,她看著那朵落在了容訣心頭的玉容花,心頭更是湧出了無數心緒。

“第一次見大師兄時,我就說了這句話吧?”桑寧寧低聲道,“明曆539年,長水城的燈會。”

隻是那時候,她還太小,更是送不了玉容花這樣的稀罕物,隻能從路邊摘取漂亮的野花,塞給這個帶她出門看燈會的神秘人,硬邦邦地說出了“謝謝”。

桑寧寧盯著那刻著字的指骨,心頭泛起一陣又一陣的酸甜。

指尖拂過上麵的字節,桑寧寧沒有詢問,也沒有多言,隻是靜默了片刻,才輕輕開口:“原來我這麼早就認識大師兄了。”

容訣卻搖了搖頭。

“更早。”

他彎起嘴角,仍由身後的黑霧一陣又一陣的掛起旋風,骨節不知何時又裹上了血肉,為她撥開了遮擋的碎發。

“桑寧寧,你知道我是誰麼?”

桑寧寧試探道:“容訣?”

容訣:“訣雖有很多意思可解,但常人心中最牢記的還是‘訣彆之意’,你若是長輩,會給小輩取這樣不詳的名字麼?”

桑寧寧的手緊緊攥住了容訣的衣袖,片刻後,才道:“不會。”

正如段芬兒那樣。

愛著自己的孩子,恨不得將所有美好的寓意,都用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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