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突然間這麼一問，問定然都是有言外之意的。沈寂之的言外之意，一向都是陰陽怪氣那一類，簡歡一下子就懂他是什麼意思了。
“啊——”一個蘋果壓住她的雙唇，簡歡下意識張嘴，清甜的蘋果味瞬間彌漫在口中。
牙齒微軟，她就隻咬下小小一口。
沈寂之這才把芥子囊裡的果盤拿出來，以靈力驅動，放在她麵前：“吃人嘴短，望你以後想我點好的。”
她剛剛在他問的時候，說‘餓’不就好了？
“也不是不可以啊。”簡歡隨口一接。她為什麼要大老遠跑這寧漳城來找他，不就衝著想在最後的日子裡，可勁地使用債主的權利，剝削他麼，“總之呢，你要麼給子金，要麼對你債主好點，你自己選咯。”
他起身，朝床邊緩緩走去。
女孩束著高馬尾，眉目認真，背脊纖細。
他湊近了一些，緩緩問她：“給你一直削蘋果，算謝禮嗎？”
簡歡接蘋果的手還懸在半空中。
簡歡躺在床邊，高馬尾垂落，烏黑的發在空中微微飄蕩。
“不餓啊。”她莫名其妙，“你問這個做什麼？”
沈寂之起身，從一旁換了把普通的小刀過來，用清潔術細細洗過後，落在紅彤彤的蘋果上，薄薄的果皮瞬間和瑩白的果肉脫離。
“早說嘛。”簡歡刷地一下，將小桌子上的符紙掃到一邊，如今穩固船體的符紙已經加好了，明晚才會到那片有妖出沒的水域，其他擋妖的符紙也不急於這一時，“你剛剛說這一句，不就完了？非得陰陽怪氣地問我餓不餓。”
簡歡兀自沉浸在她的思緒中，替他出謀劃策：“根據你師父做的那些事，大概可以看出，他應該是個極擅坑蒙拐騙的酒鬼，名聲應該不會很好……”
“……”沈寂之嘴角微抽，有些無奈，“沒。”
簡歡：“勞煩您，送佛送到西，再幫我削個蘋果吧。”
簡歡念念有詞：“但耳朵聽到你說的話，嘴巴它就餓了。”
沈寂之低頭，目光落在近在遲尺的女孩臉上。
沈寂之拿著蘋果的手往後退了退，看到上頭小小的牙印，淡笑了聲。
沈寂之坐下，剛想拿起小刀刻紋。
沈寂之都不確定，她有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可以……的男人。
簡歡眼神帶著審視，長久地落在沈寂之平靜的臉上。
沈寂之停下腳步，蹲在她麵前，嗯了聲。
她兩條腿高高搭在桌沿，藕粉色的裙擺散落而下，露出一截精致的腳腕。
簡歡眼觀鼻鼻觀心，下意識挪開視線，咬了口蘋果。
他邊削邊問：“我憑什麼給你削？”
簡歡：“對了，關於怎麼找你師父，我有個想法。你師父不是很愛喝酒？”
沈寂之不動聲色地望她一眼，沒說話。
沈寂之抬手，精準接住：“？”
“我想起來了。”她指著他，目光綴著團火，“你，中午用膳的時候一直在看我，對罷？”
她咬著顆葡萄，人往後一仰，躺在床上，側過頭看他：“你知道外邊向人借錢，是要給子金的罷？我都沒收你子金。”
麵前的人，剛剛出去一趟淋了雨，乾燥術似乎頗為敷衍，碎發微濕，額間還沾了些晶瑩的雨滴。
烏黑靈動的眼眸，濃翹的睫毛，瑩白的鼻子，還有唇邊，被蘋果壓住的，唇尾沾上的紫紅色葡萄汁。
雖然先前，他確實偶爾會這樣。但現下，他真沒有。
沈寂之垂眸，想了下，忽而問：“你餓不餓？”
沈寂之十指靈活。他削蘋果，刀走後，蘋果皮還能輕輕黏在果肉上：“果盤擺你麵前了，削蘋果還要我來。你乾脆讓我喂你吃，”他停頓了下，平靜地接上後頭兩字，“得了。”
沈寂之輕抿了唇，語氣儘量平靜地解釋：“我剛剛下來，有人遞了盤果子給我。我又不吃。”
兩人三年前就共處小木屋，她也從未顧忌過什麼男女之防。
沈寂之的意念都觸到芥子囊裡的果盤了，聞言收了回來，拿起靈鐵四處打量，語氣淡淡：“沒什麼。”
簡歡聳聳肩，輕敲符筆：“行了行了，不用解釋了，快給我上果盤！”
沈寂之：“行。”
沈寂之：“……”
沈寂之：“？”
簡歡畫完一張，收筆，看向他，一臉孤疑：“你什麼意思？”
簡歡唔了聲：“肚子確實不餓。”
沈寂之微微側頭，在簡歡稍紅的耳尖旁一字一句道：“還有，我想選，不還。”
簡歡：“？”
“待完成謝家之事，我們回到城裡後，可以專門去酒肆問問，一個個排查。”簡歡餘光掃了他一眼，手抬起來，就想去接他手裡的蘋果，邊接邊問，“怎麼樣，我這想法不錯罷？我要是幫你找到師父，你怎麼謝——”
簡歡看看他手裡的刀，再看看蘋果，拿起一個，直接朝他丟了過去。
他的手很冷，帶著外頭風雨的味道，讓簡歡輕顫了下。
沈寂之努力平複心情：“你不是說不餓？”
簡歡畫了大半時辰的符紙，也有些累了。
“你彆以為我不知道。”簡歡磨牙，“你是嫌我午膳吃得多。”
簡歡眼眸烏黑，靜靜注視著他，看他能說出什麼花來。
沈寂之輕握對方腕節，骨節分明的五指從後頭包著她如蔥竹的手，將被她咬了一小口的蘋果放進她手心。
簡歡摘了顆葡萄，含糊不清地回，略微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他在桌前落座，將所需工具材料一樣一樣從芥子囊取出，視線落在簡歡身上。
沈寂之垂眸聽著，如竹的手指拉住蘋果皮的一端，微微用力，蘋果皮被緩緩揭開，長長一條，沒有斷口。
沈寂之：“……”
她可能是習慣了。
沈寂之拿著靈鐵的手一頓，心跳瞬間空了一拍。
蘋果削好，沈寂之放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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