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桓沒說話。
唐曼雯懶懶打了個哈欠,直接開始低頭,一顆一顆慢條斯理解衣服扣子。
陳紹桓抓住她手腕。
唐曼雯似有不解:“嗯?”
她發現陳紹桓一直盯著她嘴唇看。
他應該去找安德魯了,然後安德魯把昨晚的事情給他說了?
應該是這樣。
唐曼雯笑了一下,踮起腳,捧住陳紹桓的臉,像昨晚親吻安德魯那樣親吻他。
陳紹桓感受到這個毫無感情的吻,心煩意亂,推開她。
唐曼雯後腰在書桌沿撞了一下。
陳紹桓突然拉起她的手,把她往外帶。
唐曼雯衣服也沒換,腳上甚至還穿著拖鞋,被塞上車。
車子在西安劇院門口停下。
今天劇院在唱一出《遊園驚夢》,唐曼雯被帶到二樓視野最佳最豪華的包廂,門口都是警衛,見到陳紹桓,恭敬地敬禮。
戲才開場,一張沙發,唐曼雯和陳紹桓並排坐著。
她並不愛聽劇,咿咿呀呀的唱詞也聽不懂,沒過幾分鐘就打起了瞌睡,腦袋咚的一下搭在陳紹桓肩上。
下麵掌聲如雷,她卻睡得安穩。
陳紹桓肩膀的這個位置其實並不舒服,但是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直到戲散場,她終於被吵醒,看到他肩膀上自己睡著後因為姿勢不佳流的口水,大咧咧笑了笑,說了句“不好意思啊”。
陳紹桓把已經麻木的左臂背在背後,用右手去牽她。
第二天,似乎是察覺到她不喜歡聽戲,陳紹桓又把她帶到了馬場。
馴馬師牽了一匹最溫順的白馬給她,唐曼雯騎上去,跑了兩圈就說顛的腰疼。
才兩圈就腰疼,陳紹桓皺了皺眉,對上唐曼雯的眼睛。
他明白了什麼,甚至突然不好意思地彆過眼。
因為昨晚,他掐著她腰,撞得酣暢淋漓。
第三天,唐曼雯被帶到公園去,公園裡早就已經清了場,沒有其他人,草坪上鋪著野餐布,籃子裡有許多食物。
唐曼雯剝了一顆葡萄放進嘴裡,嘗了嘗似乎覺得甜,然後竟然剝了一顆遞到陳紹桓唇邊。
陳紹桓看到遞到自己唇邊的那顆葡萄時先是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她,然後才吃掉。
唐曼雯擦了擦挨過他唇瓣的指尖。
後來每隔幾天陳紹桓都會帶她出去,做一些有的沒的的事情,隻不過每次帶她出去時,他都寸步不離,一直死死抓住她手腕。
似乎在害怕她跑掉。
又有一次,陳紹桓給她帶來了一樣東西。
唐曼雯看到,竟然是她剛來西安時被兩個人販子偷走了的包。
這都過了多久了,竟然被他找回來了。
唐曼雯翻了翻,除了錢是被扒手偷走的,其餘東西竟然都還在。
她的筆,她的本子,她的粉盒,發繩,還有絲巾和幾塊大洋。
東西失而複得,雖然都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不過唐曼雯依舊心情不錯。
陳紹桓看唐曼雯把包裡的東西都一一擺開,都是些女孩子的玩意兒,他沒什麼興趣,不過一張照片卻引起了他的主意。
他看了看那張照片,照片裡是一塊玉璧。
唐曼雯看陳紹桓似乎對照片裡的東西感興趣,於是很大方地說:“我來西安就是為了找這個的。”
“這隻是其中一半,放在我家裡,這種東西一半不值錢,要兩半拚起來才值錢,所以我想來找另一半。”
“對了,你不是挺厲害的,能不能幫我找找?”
陳紹桓點了點頭,把那張照片放進衣袋。
唐曼雯見他用行動表示答應,笑:“去洗澡吧。”
陳紹桓對著唐曼雯臉上的笑容,點了點頭。
她向來愛乾淨,前幾天撒嬌讓他答應,以後洗了澡才能碰她。
她也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反抗的厲害,又不是心灰意冷的像一條死魚一動不動,她不僅學會了順從,更甚至學會了享受,情動時也不再死咬下唇,而是放聲叫出來。
陳紹桓其實知道這樣的她不是真正的她,但是他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無論她是真心還是假意都無所謂,他想可以讓她這樣騙他一輩子,用這種方式償還他。
他不再粗暴,溫柔了許多,唐曼雯之前身上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也消了,甚至還長了點肉。
陳添宏快從甘肅回來了。
陳紹桓在想要怎麼帶唐曼雯去見他,畢竟隻要陳添宏在西安,他就不可能一直瞞著陳添宏唐曼雯的存在。
陳添宏在報紙上看到一個姓顧的女歌星,據說長得像極了他癡情一輩子的老情人,很是激動,不過陳紹桓並不關心。
他買了張那個叫顧梔的歌星的唱片,帶回去給唐曼雯放,想讓她聽著解解悶兒。
結果唐曼雯聽後噘著嘴說她可沒有這把好嗓子,你要是喜歡就把那個歌星抓來讓她親口給你唱唄。
陳紹桓在空氣中聞到了淡淡的酸味,笑著說她比不上你。
唐曼雯挑著眉說這還差不多。
西安劇院裡最近開始演起了外國話劇,第一出就是《呼嘯山莊》。
陳紹桓問過唐曼雯看的英文書書名,聽到她看的書現在改成了話劇在演,於是當然要帶她去看。
唐曼雯似乎很興奮,臨出門前還挑起了衣服和首飾,問他哪一件好看。
去劇院都要穿正裝的,她上次一聲睡衣就被他帶去了,幸虧是跟著陳紹桓身邊,彆人才不敢側目。
陳紹桓正兒八經給唐曼雯挑。
他從來都是一身軍裝,沒有她那麼多講究。
唐曼雯這次終於沒有在劇院睡著,雖然是中國人演的外國話劇,不過她還是看進去了,出來時挽著陳紹桓的胳膊,嘰嘰喳喳地聊,聊希斯克利夫與凱瑟琳童年生活朝夕相處,棄兒和小姐形成了特殊感情,聊她對這種感情的看法。
陳紹桓並沒有看進去,翻譯成中文的外國台詞很古怪,他吃不消,不過聽唐曼雯跟他聊情節,還是跟著點頭。
出劇院後已經晚上十點多,兩人坐上車。
陳紹桓跟唐曼雯出來並不喜歡帶太多人,隻有一輛車,前麵是他的副官和司機。
車子按著既定的路線行駛,唐曼雯靠在陳紹桓肩膀上,陳紹桓指尖輕輕拂過她長了點肉的臉頰,有時會在她頭頂落下一個吻。
車廂裡很安靜,隻有發動機微微的聲音,本該一直這麼安靜下去的,直到一聲槍響,打破這夜的沉寂。
從後視鏡看到,後麵跟著一輛車。
槍響接二連三。
陳紹桓和司機副官當即明白這是刺殺,他們都很有經驗,司機開車疾馳,副官拔出槍往後方射擊。
唯一沒有經驗的唐曼雯被陳紹桓一把抓住護在身後,然後他立馬也開始拔槍。
車胎被子彈打爆,整輛車子一顛,車胎劃在地麵發出難聽刺耳的響聲,停了下來。
車玻璃已經被打爆了,不過車身是防彈設計,此時成了臨時擋槍盾,副官一邊回槍還擊,一邊發信號表示有難。
“彆怕。”陳紹桓把唐曼雯擋在身後,回槍還擊。
唐曼雯抱著陳紹桓精瘦的腰,聽耳邊震耳欲聾的槍聲。
或許是因為已經瀕死過很多回了,她現在反倒並不害怕,她向車窗外看,看到亮著昏暗路燈,遠處黑洞洞的街。
槍響不斷,陳紹桓打完了一把,正在換彈夾。
唐曼雯聽話地抱住他腰,躲在他身後。
不過她沒有趴著腦袋,而是微微抬頭,一直看著車窗外的街。
也不知道槍響到第幾聲,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突然撒開手,拉開車門,衝了出去。
她發瘋般的往黑暗中跑,感受到有子彈打在自己身後,濺起碎石。
“唐曼雯!”男人在身後叫她。
她不敢回頭,隻是跑。
“啊!”她聽到男人一聲痛苦的悶哼。
淚水已經沾滿了整個臉頰,她還是不敢回頭,繼續跑。
“師長!”副官拚了命才把追出去的陳紹桓拉了回來,看到他鮮血淋漓的肩膀。
增援的人已經到了,整條街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官,他們沒有留活口,直接崩了那幾個刺殺的人。
是上次抓鴉.片販子時的幾個漏網之魚。
陳紹桓失血不少,暈了過去。
所有人都圍在他身邊,醫生,護士,下屬。
沒有人再去理會那個趁亂跑掉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