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 野豬(2 / 2)

他若這般愛護妻兒,雲巧不會被賣給唐鈍。

有此心計膽識的,也就雲妮了。

雲巧看他目不轉睛盯著自己,背過身,哼哼,“不告訴你。”

搬完山洞的屍骨已經半個時辰後了,總共一百一十五具屍骨,葬到一處的,填土時,李善問雲巧,“你說唐鈍的爹娘叔嬸會不會在其中?”

雲巧無動於衷,“不知道。”

過年時,唐鈍和老爺子說起過此事,老爺子歎息了聲,說這就是命,雲巧問唐鈍要不要來瞧瞧,唐鈍說不用。

看他們動作慢吞吞的,一臉凝重,雲巧忍不住提醒,“咱還得抓野豬呢。”

野豬是昨晚唐鈍告訴他們的,山裡危險,他怕雲巧有個閃失,誰知她對野豬執念頗深,循著野豬的腳印,進了樹木濃密的山。

山裡陰森,時不時會聽到幾聲低沉的咆哮,龍虎走去最末,心驚膽寒的問李善,“會不會是狼?”

“狼嗎?”雲巧眼睛驟亮,“我沒見過狼呢。”

“”

龍虎覺得這門差事委實要命,他寧肯光明正大上戰場殺敵,也不喜歡縮在昏暗的山裡。

聲音越來越近了,雲巧放輕腳步,扒開一簇積雪掩蓋的樹叢,三頭野豬躺在樹葉上,肚子一縮一脹的,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龍虎跟著平安走上前,心跳慢了半拍。

轉瞬,隻見雲巧提著褲腳,像一陣風似的跑遠,嘴裡大喊,“李善,野豬,那兒有野豬。”

烏黑油亮的毛,頭尖尖的,凶殘得很,龍虎手一抖,丟了籮筐,抱住最近的樹,蹭蹭爬了上去。

李善和平安反應過來時,被驚擾的野豬已經利落的抖著雪站起,齜牙咧嘴刨著前爪衝過來了。

兩人嚇得不輕,下意識的閃身躲開,已經跑出去老遠的雲巧吼,“你抓野豬不是很厲害嗎?快呀。”

“”

野豬來得猝不及防,任李善和平安有功夫也慌了神,兩人怎麼沒想到,她竟不動聲色找著野豬,兩人拔出腰間長刀護在胸前,野豬衝過來時,兩人直直揮刀迎過去,但野豬反應快,隻砍下些毛而已。

龍虎雙腿夾著樹乾俯視著下麵,見狀,雲巧也挑了株大樹爬上去,居高臨下望著跟野豬搏鬥的兩人。

輕鬆的和龍虎聊起來,“龍虎,你不是說李善厲害嗎?”

怎麼不像啊。

“你看他被野豬追得東跑西躥的,龍虎,他會不會呀。”

“”

人豬僵持了一會兒後,三頭野豬呈包圍他們的架勢,平安和李善弓著身,一臉肅殺,龍虎見過李善殺敵,沒見過他殺野豬,此前想的是野豬不如敵人,這一刻,心裡有些不確定了。

“雲巧姐,你經常在山裡走,有沒有辦法將他們引開。”

他以為她說找野豬是句戲言,哪兒想到她如此上心。

李善的安危關乎西州大計,他若有個好歹,朝廷怪罪下來他們擔待不起的。

而且,堂堂大將軍,哪怕死也該死在戰場上,死在野豬嘴下,太丟臉了。

雲巧坐在樹椏上,抖著腿,一副看戲的樣子,“我沒有辦法呀,他手裡有長刀,把野豬抓住不就好了?”

龍虎憂愁得不行。

李善和平安心思都在應付野豬上,無暇聽他們說了什麼,兩人畢竟久經沙場,慢慢就摸出敲門,一個人站在左邊,一個人站在右邊,然後往兩邊跑。

雲巧皺眉,“他們逃命去了嗎?”

他們跑得快,黑黢黢的野豬窮追不舍,雲巧站起身,伸長脖子往遠處看,不多時,但聽遠處響起歇斯底裡的哀嚎。

過了一會兒,反方向亦是。

龍虎鬆了口氣,“成了。”

雙腿一鬆就要下地,隱約覺得哪兒不對勁,低頭一瞧,一頭野豬正刨著樹乾想爬樹,他驚叫出聲,拚命的瞪著樹往上爬,冷汗直流,“雲巧姐,救命。”

“你在樹上,它能吃了你不成?”雲巧眺向遠處,大喊,“平安,你快些回來,龍虎被野豬堵著了。”

野豬聽到她的聲音,掉頭,又扒了扒她的樹,雲巧嗓門更加嘹亮,“平安,我要死了。”

“”龍虎嘴角微抽,拿她剛才的話堵她,“你在樹上,它能爬樹吃了你不成?”

“對啊。”

“”

平安和李善差不多同時回來的,兩人臉上沾了不少血跡,合力將樹下的野豬殺了,雲巧蹭的滑下樹,跳腳歡呼,“太好了,有肉吃了。”

衣衫破爛,滿臉狼狽的李善和平安對視一眼:“”

跟著唐鈍學壞了。

三頭野豬,兩頭裝在籮筐裡,平安挑著擔子,剩下的一頭則綁在竹竿上,李善和龍虎挑著,而雲巧抱著自己的行李,走路東張西望四處看。

臉上露出失望之色,“要是再有幾頭野豬就好了。”

“”

龍虎心有餘悸,“雲巧姐,咱還是趕路吧。”

再冒出來幾頭野豬,他恐怕真的要喪命於此了,他不過是兵營的一個小兵,委實不想死在這麼荒無人煙的地。

“不著急,我們再找找啊。”

她拿著行李,龍虎拿不到她的雞蛋和饃饃,一路忍著饑餓,沒辦法了,和她商量,“雲巧姐,賣我兩個雞蛋可好?”

他粗略數過她的雞蛋,四十個,饃饃也四十個,還有幾包點心,她一個人根本吃不完。

約莫他太過可憐,雲巧攤開手,“行,你先給我錢。”

幾個月的交情,竟連幾文錢的信任都沒有,龍虎大為受傷,咬咬牙,從錢袋數了五個銅板給她,“兩個雞蛋。”

“不行,得給我十文錢。”

城裡的雞蛋不過兩文錢一個,她竟賣五文錢,黑心肝,龍虎惱道,“是不是太貴了?”

雲巧點頭,“眼下情況不同,價格得翻倍。”

昨晚唐鈍特意提醒過她的。

龍虎每個月領不了幾個錢,心痛道,“咱要在山裡走多久?”

“不好說,咱得找路呢。”

唐鈍說既然答應幫忙就要把事情做到最好,找出一條最近的路,她得認真比較才能得出結論。

龍虎負責給兵營探路,一聽這話,心直往下沉,“行,那我買四個雞蛋。”

雲巧拿了錢,數給他雞蛋,問平安和李善要不要。

他們要買的話得貴些,一兩銀子一個。

平安猜到唐鈍給她出的主意,給麵子買了五個,李善也買了五個,另外買了五個饃饃,李善身上沒錢,便拿了個墜子給她抵,雲巧不識玉,卻也沒嫌棄,倒是平安和龍虎看到玉驚住,“將軍”

尚未多說,就看雲巧把玉和銅板裝進錢袋,雙手捏著繩子一拉,愉快道,“你給我錢我就把玉還給你。”

龍虎翻白眼,“不識貨。”

“對啊。”

“”

銀錢收拾好,四人繼續趕路,龍虎問她,問她,“都賣給我們了,你餓了沒吃的怎麼辦?”

“我在山裡藏了野果,積雪沒有融化,約莫還能吃。”

雲巧有經驗,天冷的話東西野果儲存得久,不止野果,還有她挖的草藥。

頓時,龍虎覺得手裡的雞蛋不香了,“世態炎涼啊。”

其他人做這種事鐵定被唾棄,而雲巧這樣做,平安不僅不生氣,還覺得她做得好,奇怪自己為何有這種想法,不禁問李善。

李善智勇雙全,平安領兵打仗的本領都是他學的,遇到什麼事也不會隱瞞他。

李善意味深長看他許久,又看獨自坐在樹下,喃喃自語的雲巧,沉聲道,“你怕不是傻了。”

心底喜歡一個人,她做什麼都是對的。

想不到平安也有鐵樹開花的一天。

李善不準備說破,“回去多翻兵書,彆哪天腦子生鏽也不知。”

這幾個月,平安忙著操練士兵,的確沒怎麼靜心讀過書,不由得有些心虛,“是。”

之後沒再遇到野豬,雲巧領路,李善時不時翻舊巴巴的輿圖,拿指甲蓋在圖上掐兩下,雲巧不往他跟前湊,好幾次,他想開口問她,都被平安找話題岔開了。

平安了解他,輿圖不精準,雲巧幫忙修正的話事半功倍,有精確地輿圖,無論何時,朝廷都能排兵布陣,但他不想雲巧牽扯太深,不說西涼會注意,朝廷一旦發現邊境輿圖出自一位小姑娘的手,不見得是好事。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但想起客棧她笑眯眯答應幫忙的那幕,心裡便格外堅定。

李善沒有和雲巧討論過山裡的地形,輿圖的錯誤,在山裡轉悠了近半個月,走出北陽鎮時,她高興地說,“我知道哪條路最近了。”

李善:“回家休息兩日,我讓龍虎和你重新走一趟。”

“好。”

回長流村正值晌午,村道上有玩耍不肯家去的孩童,看到雲巧,一窩蜂的跑上前,“雲巧奶奶,你回來了呀。”

“對啊。”

“買河燈了嗎?”

過年放了次河燈,村裡的孩子們念念不忘,整天盼著雲巧再去縣裡買盞河燈回來,他們試著做過河燈,除了樹葉和草,其他落水就沉了,無趣得很。

雲巧說,“忘了。”

的確沒想起這茬,不止沒有買河燈,肉和糖什麼都沒買。

孩子們看她身後跟著人,注意到渾身漆黑的豬,“雲巧奶奶,那是什麼?”

野豬和普通的豬長得略微不同,雲巧解釋說是野豬,孩子們振臂歡呼,“你抓到的嗎?”

“不是。”

孩子們是見過李善和平安的,知道他們是衙門的官老爺,心生恐懼,掉頭就跑。

平安有些納悶,“他們好像很喜歡你。”

猶記得去年不是這樣,村裡人都不太喜歡她,背後沒少指指點點,過個年而已,好像不同了。

雲巧說,“對啊,他們喊我奶奶呢。”

老唐氏和老爺子已經吃過飯了,這些天,村裡家家戶戶忙著給地裡的莊稼施肥,老唐氏閒不住,也挑著糞肥往地裡去,猛地看到村道上的幾個人,沒認出雲巧,還和地裡的人說,“那是誰家的親戚?”

太高大威猛了。

地裡的人望去,“不是墩哥兒媳婦嗎?”

“巧姐兒嗎?”老唐氏驚喜的揮手,“巧姐兒,巧姐兒”

去了趟縣裡,雲巧胖了些,老唐氏跑回家,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看,喜歡得不得了,“胖了好,胖了好。”

“都是奶養得好。”

院裡洗手的平安聽到這話忍俊不禁,怎麼像養家禽牲畜似的。

三頭豬,李善全給了唐家,但他們不是殺豬匠,隻將豬皮撥拔了乾淨,其他沒有處理,幸好山裡冷,豬沒有臭,天暖和些的話,這些豬恐怕留不到現在。

村裡就有殺豬匠,老唐氏去他家喊人,留李善他們在家裡吃晚飯,另外,還請了族裡的幾家親戚。

豬怎麼來的李善沒有細說,隻說雲巧看到的。

老唐氏逢人就誇雲巧有福,族裡人不住奉承。

墩哥兒有出息,雲巧地位水漲船高,沒幾個人不給她麵子。

四祖爺杵著拐杖,猛地看到雲巧,和老唐氏一樣,沒認出來,“巧姐兒,怎麼跟以前不一樣了?”

其他人跟著瞧了瞧,想說哪兒不一樣了,還不是以前那樣醜嗎?

當著四祖爺的麵,大家夥不敢說實話,違心誇雲巧五官長開,比以前好看了,想雲妮就是十裡八村的美人胚子,雲巧是她妹子,不會醜到哪兒去。

李善和平安坐在堂屋裡,聽到眾人讚不絕口的聲音,腦門直抽抽,麵上卻不動聲色,若有人問,甚至給麵子的附和兩句。

老唐氏樂不可支,雲巧漂亮了,墩哥兒就不會嫌棄她醜,兩人更能長長久久的,想到自己剛抱回來的雞崽,打定主意要將雲巧養得白白胖胖的,年底唐鈍回來,要他驚豔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