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著霍菲垂了頭下去,霍昀也就點到即止,隻希望這個侄女能夠在京城裡頭看清自己的位置。再拿著海疆那套唯她獨尊的話行事,被人家幾巴掌抽在臉上還是小事,為靖海侯府樹敵才是大。
正如自己母親所說,靖海侯府雖不懼人,卻也沒有橫衝直撞做傻子的道理。
一時間,馬車內就隻聽見霍菲低低的抽泣聲了。
霍老夫人隻見女兒倚在車壁上,身子骨雖顯得纖細脆弱,但眉眼間卻又自帶一股掩飾不住的剛強。再如何強悍的女人,對自己的孩子也會心生幾分柔軟。
尤其每每看到霍昀,既為叫女兒生而瘦弱感到愧疚,又為女兒那才見天光便已經夭折的同胞兄長痛心。
霍昀因是雙胎,又生在了戰場之上,自幼身體便不如同齡人那般康健。老侯夫人和丈夫為了這個女兒,幾乎是傾儘了心力。為霍昀看病調養身體的大夫曾經說過,這孩子不宜早婚,最好是能夠二十歲之後再成親生子。
作為父母,老靖海侯夫妻自然是沒有彆的話說。隻是,這年頭,又有幾個過了二十歲才成親的女孩兒?更何況霍昀雖貌美,又是侯門貴女,但到底看上去有些個弱,叫許多門當戶對的人家望而卻步,恐有礙子嗣。至於那些有意結親的,要麼是另有目的,想著背靠侯府好乘涼。要麼,便是人品多有瑕疵。
耽擱到了眼下,霍昀已經十八了,姻緣落在何處,卻還是個未知。
看著女兒正值花期,如花朵般嬌豔的麵容,靖海侯老夫人心下隻一聲長歎。她願意與丈夫早早讓爵,回到京城,未嘗沒有在京城裡為女兒尋一門安穩親事的想頭。
想到顧老太太方才似乎提起也正在為兒子的終身發愁上火的,霍老夫人先是心頭微動——沈家第四子,似乎在京城裡頗有美名?
不過,這想法隻是一閃而過。日常聽女兒說話,於親事上似乎並不熱心。若真彼此有意,性情相投,霍老夫人自然樂意見成一門好親。若女兒無心,她也不會逼迫女兒為了成親便去隨便嫁人——女兒不會快活不說,人家男子也很無辜不是?
因這麼想著,霍老夫人甚至很是灑脫地挑了一下眉,對霍昀說道,“沈家幾個孩子都是不錯的,你若是喜歡,便等家裡收拾利落了,下帖子請她們過府玩耍。”
霍昀笑著應下,完全沒有考慮旁邊還在擦著眼淚的霍菲。
霍菲低著頭,手裡一方雪白的帕子遮住了半邊臉,也遮住了臉上的憤恨。明明都是侯府的女孩兒,隻因姑姑尚且待字閨中,祖母便眼裡從來都看不到自己,便是出麵邀請京中閨秀,也隻交給姑姑,叫姑姑去露臉。
她咬著殷紅的嘴唇,隻盼著父母將海疆事務早日處置完畢,儘早上京來。
霍昀是個很有些風風火火的性子,與霍老夫人一起看著人將侯府裡安排妥當了,便果然給阿琇等人下了帖子。阿琇等欣然前往侯府做客,一來一往的,彼此熟悉了不少。又因都是外具花柳之姿,內有風雷之性,年紀又相仿,霍昀與阿珠竟是出奇地能談到一起去。
阿琇也甚是喜歡霍昀爽朗的談吐,時常膩在霍昀身邊。尤其看到霍昀與阿珠在一處說話的時候,很有幾分往小顏控發展的阿琇就覺得畫麵格外美麗——兩位絕色的姑娘,都跟出水芙蓉似的,坐在一起談笑,那畫麵美好得簡直叫人不忍去破壞。
這一日,安王妃見府裡有莊子裡送來的新鮮果子,便想著阿琇喜歡用果子熏屋子,叫了鳳離過來,讓他去給阿琇送上一些。這兩年,安王妃隻覺得看透了孫兒的心,便有意無意地為鳳離創造些機會出來。
鳳離欣然領命來到了國公府,先與顧老太太和溫氏問了好,又抬頭看阿琇規規矩矩地坐在顧老太太身邊裝小淑女,忍不住就笑了,問阿琇:“九妹妹有日子沒去老師那裡了。老師昨日還說,今年釀下的桃花醉已經可以開封了。九妹妹在忙什麼?”
“我哪裡有什麼可忙的?”阿琇兩隻嫩白的小手一攤,“天都漸漸熱了呢,懶得動彈。”
鳳離與她一起長大,自然也知道她最怕苦夏。天氣一旦有些熱了,人便十分懶怠,因此也不覺得奇怪,隻含笑道,“我……我們府裡去歲得了一塊兒涼玉,夏日裡帶著清涼不生汗,想來適合九妹妹戴著。等我回去尋了來。”
顧老太太和溫氏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笑了。
“王妃娘娘近日可好?”顧老太太純屬沒話找話。安王妃身體比她還硬朗呢。
鳳離卻是微微一頓,才回道:“祖母安好。”
其實,哪裡就能好了呢?
安王妃這段日子,正煩心。至於個中緣由麼……用鳳離的話說,這不是春天到了麼。他那位世子父親,似乎也遇到了一位叫他煥發了春心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