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鳳離,再與沈焱拱手躬身,做足了完美的禮數,轉身離開了。他身形本就較同齡人要高挑一些,一襲淺淡的雲白色錦衣廣袖錦袍穿在身上,隻看背影,亦是能夠覺得那份與生俱來的矜貴之氣撲麵而來。
“好看麼?”
沈焱轉頭,就看見了叫自己操了多少心的侄女兒正對著鳳離的背影發呆,忍不住挑起嘴角問了一句。
感覺到自己一顆不大蒼老的心都要操碎了。
“誰能有四叔好看呢?”鳳離一走,阿琇智商回籠,連忙對著沈焱拍馬,“四叔你常不會來,不但祖母惦記著你,就是我,也每天都要多照幾次鏡子呢。”
“這是什麼緣故?”沈焱簡直不明白阿琇的腦回路是怎麼長的了。
阿琇歎道,“四叔真是不明白我的心呀。都說我長的與四叔有七八分的相似呢。見不到四叔你,我就隻有顧鏡自憐,從我這張臉蛋上尋一尋四叔你的影子啦。”
沈焱大笑,“那阿琇你是不是也得日日往春暉堂裡多跑幾趟,算是叫你祖母見你一見,聊解一下思念我的心?”
阿琇一挑大拇指,“四叔真聰明。”
“小丫頭兒,這麼多說的。”
沈焱笑得肚子發疼。愈發覺得,大哥是個不靠譜的,自己這做叔叔的得儘起責任來,不能叫鳳離就這樣拱了阿琇這顆水靈靈的小白菜。
將阿琇打發了回去,沈焱自己來到了春暉堂裡。
顧老太太一見了小兒子回家,自然歡喜得什麼似的,又是問沈焱是不是要住上兩天,得了肯定的答案後,又一疊聲叫人去吩咐了廚房這兩天多預備沈焱愛吃的菜,又趕著讓人去將沈焱的屋子裡再收拾一遍,務必要叫小兒子這兩天睡得舒服些。
又抱怨沈焱,“我說叫你在家裡住著,你非不肯。營裡頭,哪兒有家裡便宜?就是想喝一口熱湯,怕是也費勁呢。”
“哪兒有娘說的這樣苦?”沈焱絲毫不在意,“雖然不如家裡,可到底是京城重地,比從前打仗時候,虎賁軍的待遇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這話倒是真的。各朝各代曆來都不少了喝兵血的,他從前在徐將軍麾下的時候,雖不至於如前朝末年那般連軍餉都要被儘數克扣了去,更彆提衣裳飯食了。虎賁軍到底是護衛京師的,無論武器,還是糧草,都是最好的。沈焱是真沒覺得住在營裡有多辛苦。
“我不是心疼你?”顧老太太嗔怪道。她也不是那等見不得孩子吃苦的老人兒,見丫鬟端了茶送到了沈焱跟前,忙問,“這沏的什麼茶?他愛喝石花兒。”
丫鬟笑道,“知道。這就是大太太前幾天才送了來的蒙頂飄雪。”
石花兒茶乃是貢上的,尋常難得。溫氏這裡的,也是皇帝賞了給定康侯,定康侯又分了給女兒來的。溫氏自然不好喝獨份兒,又把茶葉分送了顧老太太和另外兩房一些。
“你嫂子得了的,統共就那麼兩罐子。我都給你留著呢。”顧老太太臉上頗有得意之色,朝著小兒子使了個眼色。
沈焱估摸著,他娘這個眼神的意思,估摸著意思是“你看我可疼你吧”,接過茶來掀開了盞蓋,就見那茶湯黃碧,清亮可愛,便笑道,“還是母親疼我。”
輕輕品了一口,狀似無意地問道,“對了母親,我回來的時候,正巧碰上了阿離。”
“阿離啊,他是來送新鮮的果子的。你說也是有趣,這個時節,竟有那樣又香又好看的果子。他常來常往的,我聽他的話裡,對你很是推崇。”
沈焱笑道,“阿離是個不錯的孩子。”
見顧老太太也頷首同意,話鋒一轉,“隻是,他來得是不是勤了些?”
“說到底是外男。這無緣無故的,總是這樣的來往,兒子覺得不大好。”
顧老太太抬手叫丫鬟們都出去,小聲道:“哪裡是無緣無故。”
將前兩年安王妃與她求阿琇的話說了,見小兒子臉上似乎有些不讚同,忙又道,“我和你哥哥嫂子也並沒有應下。到底,阿琇還小呢。隻是王妃她也說了,隻不要禁了阿離來走動便是了。餘下的,便看他們兩個自己的緣分了。”
安王妃當時說的是,若是有這個緣分,也算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的情分,總比那些盲婚啞嫁的要強上許多。若是沒有這個緣分,隻看鳳離與阿琇相處,隻做兄妹來往,也是極好的。
“青梅竹馬?”
沈焱終於明白了鳳離那種頗有些唾麵自乾風度的厚臉皮從哪裡來的。
差了八歲的年紀,能算是青梅竹馬?
他垂下眼皮喝茶,默默地腦補了一片老菜幫子與一棵水靈靈的小白菜放在一起的情形,覺得安王妃為了搶個好孫媳婦,也著實是拚了。青梅竹馬……虧娘娘她說得出口呦!
“阿離……與阿琇年紀相差太大了些吧?”沈焱開口,“等阿琇及笄,能夠成親了,阿離已經多大了?”
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已經是二十多的老男人了。”
顧老太太迷茫地看著兒子。
他,還知道自己如今就是二十多快三十的老男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