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眼尖, 正看到阿瑤臉上一閃而過的黯然,頓時懊惱不已——她隻顧與阿玨說笑了,卻沒有顧及到阿珎和阿瑤的感受。
她都看到了, 坐在上首的顧老太太自然也看到了。
老太太孫女多,若說頭一個被放在心坎上的, 那當然就是阿琇了。對阿瑤,顧老太太則是看重。因阿珎小時候是住在王家的,阿瑤是這國公府裡實際上的大姑娘。
從小, 阿瑤便很有長姐風範, 言語溫和, 行事穩妥,也很照應底下幾個妹妹。模樣雖不及阿珠阿琇出挑, 卻也是個文靜秀雅的美人兒。
隻不提二太太當初那份兒比天高的心氣兒, 就是顧老太太自己, 拍著心口自問,也是覺的憑阿瑤的模樣性情,尋一勳貴人家, 並不是難事。當然, 如今阿瑤嫁的人家也很好, 姑爺斯斯文文, 又肯上進讀書。日後, 也是不愁前程的。
就隻阿瑤這肚子……顧老太太看著臉上笑意很是勉強的阿瑤, 不免歎息——成親快三年了, 阿珎阿瑤的肚子都不見動靜。婆家心急了, 那也是人之常情。
留著兒媳婦和孫女們吃了飯,便叫各人回去歇著,獨留下了阿瑤。
“這一程子,姑爺如何?”顧老太太歪在了榻上,叫阿瑤坐到了身邊來。
阿瑤一直與祖母很是親近,這會兒也不拘束,拿著菱花扇替顧老太太扇風,溫柔應道,“相公預備明年的春闈,日日都讀書。”
提起丈夫來,阿瑤終於露出些真心的笑意。
“你姑爺念書是好的,隻是也要注意些身體。”叫了丫鬟過來,“去開了後邊的庫房,把前兒叫你們收拾出來的東西拿過來。”
丫鬟領命出去了,不多時就抱著個極大的包袱回來了,打開了給顧老太太看。
裡頭裝著好幾隻小盒子,頭個盒子裡頭是一盞盞泛著些淡淡鐵鏽紅色的燕窩。
顧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對阿瑤說道,“回頭,給你姑爺帶回去的。每日熬了,早上吃上一盞,溫補著呢。”
阿瑤紅了臉推辭不肯要,“祖母,我有呢。”
她出閣的時候,顧老太太和二太太都給了不少的壓箱底銀子。夫家雖是家底兒不厚實,每日吃上兩盞燕窩也還是吃得起的。
“你有是你的,這是我給你的!”顧老太太板著臉,強勢極了,叫丫鬟包好了東西送出去給陪著阿瑤回來的陪嫁丫鬟。等人出去了,才輕輕地拍了拍阿瑤的手,“這都是你老祖母的一番心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等輕狂的孩子。你姑爺雖好,然你在他家裡到底還有兩層的婆婆,還有小叔子小姑子。所以那燕窩裡頭,血燕我叫人放在了單獨的盒子裡頭,你與姑爺日常用。孝敬你婆婆太婆婆的,用上等的白色燕窩也就是了。”
老太太很有意思。血燕窩難得,就算她們這國公府裡,輕易也是見不著。
要不是為了給孫女調養身體,她還舍不得拿出來呢。
雖有點兒小小的私心,阿瑤卻是感動極了,喉嚨處有些發酸,眼圈便紅了,“祖母……”
頭一次,阿瑤撲進了顧老太太的懷裡。
沒多時,顧老太太就覺得肩頭有點兒發熱,低頭一看,果然阿瑤哭了。
“怎麼了這是?”顧老太太忙找帕子,替阿瑤擦眼睛,一疊聲問道,“可是你姑爺……不,可是你婆婆說了什麼不中聽的?”
要說阿瑤的夫家,公公是翰林院侍講學士,學問不用說是極好的,要不,也不能叫阿瑤父親那樣的推崇,寧可與妻子惱火,也要與陳家做親。
阿瑤的丈夫也不錯,人年輕,知上進,難得是主意很正,並不如許多年輕人那樣唯父母之命是從。
就隻是阿瑤那個婆婆……說起來那也是個書香門第出來的,隻是叫顧老太太說,也是阿瑤天生就費心的命了,趕上了二太太那樣時不時就要犯回糊塗的親娘,又趕上了個笑麵虎似的婆婆。
許是覺得都是嫁了人的了,卻在娘家哭訴不大好,阿瑤低頭擦了擦眼角,低聲道,“婆婆她隻是有些著急吧。相公是長子,我進門快三年了,卻還沒有……”她有些窘迫,實在是說不出來身孕這兩個字來。
“還不到三年呢。”顧老太太皺眉,“你們夫妻年輕,你姑爺又是在預備著春闈,日日苦讀的……沒身孕,這不是很正常?你婆婆也是,竟還敢因此指責你不成?”
真當國公府是吃素的?
在這一點上,不是顧老太太自誇,那樣的盼望孫子,溫氏進門後數年未孕,她心裡頭焦急,可也沒有當著溫氏的麵給過壓力。相反,溫氏自己急的時候,她還會勸慰溫氏說這兒女皆緣,不必太過焦慮的話。
阿瑤就低垂著眉眼,玉色的手指抓著菱花扇,半晌才道,“倒是沒有指責什麼。隻是,話裡話外地提了幾句。”
“提了什麼?”顧老太太敏感地抓住了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