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忙著叫丫鬟送上了茶水果點, 自己托著下巴目光灼灼地看著賀長安,一副等聽八卦的乖巧模樣。
論年紀,賀長安比阿琇要大上三四歲。不過,兩個人脾氣相投, 話也能說到一起去。
往後靠了靠, 給自己找了個舒坦的姿勢,又端起茶來輕輕啜了, 一口熱茶緩緩地順著喉嚨流下,賀長安覺得心裡頭舒服了許多。半晌,才歎了口氣。
“你知道, 祖母為我看了一門親事。”賀長安很有些男兒的粗豪,提起親事來, 也不似旁的女孩兒那般扭捏。就連慧怡長公主有時候也會說, 這丫頭八成是小子投胎的。
阿琇還真沒有聽說過這個,忙問,“是誰家?”
默默盤算了一下京城裡的適齡公子,阿琇也沒有想出哪一位能被慧怡長公主看中的。
莫非,是宗室中的?
果然, 就聽賀長安說道,“是肅王世子。”
肅王如今在宗室中不大顯, 卻也是個鐵帽子王。
若不是鳳離這兩年時常往靖國公府裡跑,大家私底下都說安王妃已經與靖國公太夫人定下來了, 慧怡長公主原本是看中鳳離的。
不過, 肅王世子本身也是個很有前程的年輕人, 年紀與鳳離相仿,也能說一聲文物雙全,在宗室中算是出挑的人物。隻是因為皇帝跟前,不及鳳離得聖寵。當然,論起這個原因,還是因為老肅王是個牆頭草。當今聖上未登基時候,奪嫡正激烈,肅王在當今和康王之間舉棋不定。
“我聽說過,據說也是個很有能為的人呢。”阿琇雙手一拍,眨眼促狹笑道,“長安姐姐有福。”
賀長安苦笑,“什麼有福?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不就鬨起來了嗎?”
慧怡長公主心高氣傲的,為孫女看親事,自然也挑剔的厲害。她看中了肅王世子鳳樞,原也是樁門當戶對的好親事。她與肅王妃提了一下,兩下裡都滿意。慧怡長公主甚至提出,要往宮裡去,請皇帝賜婚,叫親事更光彩些——作為皇帝唯一的妹妹,這點兒體麵還是有的。
就是賀長安的母親,齊國公世子夫人聽說後,都拍手念佛,從心裡頭感激婆婆。
壞就壞在,賀長安不是齊國公世子的長女。她還有個庶出的姐姐賀長馨。
賀長馨隻比賀長安大了幾個月,也正是該說親的時候。
雖同是慧怡長公主的孫女,但長公主一向不喜歡賀長馨弱風扶柳的模樣,尤其是賀長馨性格行事與她姨娘,那個江南的歌姬很是相似,就更叫長公主看不上了。
長公主不同於顧老太太。
當年阿珠也險些被白姨娘養歪,顧老太太狠下心來,請了宮裡最嚴厲的嬤嬤來教導阿珠。幾年的功夫,終於也還是把阿珠給扳正了。
但長公主不一樣。她本就是天潢貴胄,看不上的人,自然就懶怠理會。哪怕賀長馨是她頭一個孫女,長公主也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過,更彆提如賀長安一樣帶在身邊教養了。
賀長馨的生母,那位江南的歌姬,在齊國公世子跟前很是得寵。又為世子生下了庶長子,自然在府中也有幾分體麵。為此,哭到了世子跟前,不敢說慧怡長公主偏心,卻哭賀長馨被自己拖累了,做姐姐的親事還沒有著落,妹妹卻已經有了人家。
齊國公世子被她哭得心裡難受極了,不禁埋怨起世子夫人來了——按理說,不管嫡庶都是世子夫人的女兒,怎麼能厚此薄彼呢?再說,他私下裡也認為,長女容貌極好,性情又柔順,又很是識大體,比起喜歡舞刀弄棒的賀長安來,更適合做個王府的世子妃。
因此,竟是親自走到了慧怡長公主跟前,說起與肅王府的親事來。親事照舊,隻是想換個人選,把姑娘換成他最喜歡的女兒賀長馨。
“你說說,這是親爹能說出來的話嗎?”桌子上擺著一瓶新剪下來的菊花,賀長安隨手拔下來一枝在手心裡揉搓著。鮮紅的花汁染紅了她的掌心,她也渾然不覺。白淨可人的鵝蛋臉上帶著些憤憤之意,“一門親事而已,我又不是舍不得。就隻是我不明白了,莫非我就不是他的女兒?總怪祖母偏心,也不看看他自己!”
這年頭,敢說自己父親不是的人,還真沒幾個。可見,賀長安是真的傷心了。
“姐姐你喝水。”阿琇把茶盞又往賀長安跟前推了推,“上好的菊花茶,清心明目的。”
敗敗火麼。
賀長安一口氣將茶水都灌了進去,繼續說道,“祖母聽父親說完了,人都愣住了。阿琇你不知道,我長到了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著祖母這個樣子呢。”
想想慧怡長公主那如同晴天霹靂落在頭上的神色,賀長安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手上的花汁就將她的眉間染紅了一片。看上去,倒是叫這個英氣的姑娘多了點兒柔和。
“姐姐莫氣了。總有長公主殿下為姐姐做主呢。”阿琇雖然愛聽八卦,不過人家的家務事,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聽不說是最好不過的了。
賀長安啊了一聲,蔫頭耷腦地歎道,“我是沒什麼。不過祖母生氣,我母親知道了父親的意思後,又哭到了祖母跟前去。祖母氣狠了,叫人綁了柳姨娘到公主府,隻說都是她挑唆的,要把她發賣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