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鳳離有些疑惑。他看到了李大太太眼眶發紅,泛出了淚花。
蹲下了身子,鳳離抬頭。
李大太太強忍著眼淚,冷聲道,“回去吧。喪事過後,不要再來。”
她的手抬了抬,似乎想要摸一摸鳳離的臉。但抬到了一半,又垂了下去。
“阿離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想必也看了這些年,我並不想見到你。你生得並不像你的母親,可每每看到你,我便想到我那可憐的女兒……這麼多年了,我,你外祖父,對你從來沒有半分的慈愛,也叫你受了李珞那小賤人的多少委屈。如今老二死在了獄中,傾門之禍就在眼前,滎陽侯府,就要完了。大仇得報,我再無牽掛。”
“外祖母……”
李大太太抬手止住了鳳離的話,“回去吧。侯府倒了,李家的人未必都倒下。撕落開來,彼此清靜。”
說完,閉上了眼睛,手中轉著佛珠,不再理會鳳離。
鳳離見她如此,無奈之下隻好躬身行了禮後轉身而出。
等他出去了,李大太太才睜開了眼睛。外麵夜色沉暗,鳳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床上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她知道這是丈夫,沒有回轉身子,隻是低低地笑著,“大仇得報啊……”
阿琇是次日一大早起來,才從溫氏那裡聽說了滎陽侯府一日之間,死了兩個主子的消息的。
“縱使百年大族,傾覆也隻是在一夕之間。”溫氏歎著氣,“我聽父親說過,從前那位滎陽侯,雖中庸了些,但立身頗正,足以守成。侯府在他手中,不至於頹敗。若是好生教導子孫,侯府日後再起,恢複祖上榮耀未嘗不能。沒想到……”
區區一個侯爵位,叫人不顧骨肉親情。
現任滎陽侯謀害兄長,奪其爵位的話早就在京城裡流散開來。明眼人都知道,縱然滎陽侯沒有在獄中自裁,大約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了。
他死了,或許皇帝還會網開一麵,放侯府其他人一馬。
靖國公坐在妻子身邊,從妝匣子裡挑了一支金光璀璨的鳳頭點翠釵,插在了溫氏的發間,往後錯了錯身子,打量了一回,覺得甚是滿意。隨口接道,“說來說去,家有賢妻禍事少。滎陽侯府,就敗在了他們家老夫人身上。”
他撇著嘴,“誰不知道那位老夫人偏心小兒子,死死壓製長子一房?我聽說,就刑部早就拿了李鐸被人謀害的證據了。可惜硬逼著李鐸不許出首,隻叫他說那場禍事是意外,否則就要一根繩子吊死在長房門口。”
阿琇托著下巴坐在一旁,原本笑眯眯地看著她爹給溫氏挽發戴簪,聽到這裡眸子猛地一縮。
“吊死?”
這……不會這麼巧吧?
“可不是?”靖國公冷笑,“這哪裡是親娘?分明是上輩子的仇家吧?不過也是報應,她前腳逼著李鐸,後腳兒李鈞先就吊死了。”
叫他說,當爹娘的有偏心很正常,就像他娘,四個兄弟裡頭明顯更喜歡和倚重小兒子。可也從來沒有虧待了他嘛。
阿琇完全沒有聽見他說的是什麼,滿腦子裡都是“不可能這樣巧吧”。
滎陽侯……要自儘的話,早就死了對不對?怎麼苟且地在牢裡待了好幾個月,然後才想起來上吊了呢?
他的死,不會是……鳳離的手筆吧?
“阿琇,怎麼了?”見阿琇呆呆地坐在那裡,小臉兒上糾結的很,溫氏探了探她的額頭,“可是病了?”
阿琇回過神,,忙道,“沒有沒有。我就是在想,滎陽侯府裡的白事,咱們家要不要去祭奠啊?”
“叫人送一份祭儀過去就是了。”溫氏略放了心,指點阿琇,“咱們與滎陽侯府素無走動,隻看著祖上情麵儘一儘禮數就是了。不然,這一年到頭的,也就沒個消停了。”
阿琇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受教了。
如溫氏一般想法的,並不在少數。滎陽侯府這十幾年來本就漸漸頹敗了下去,李鈞心比天高,明明爵位來的不那麼明光,還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清高狀,早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去。本就是戴罪之身,死的又不那麼光彩,若是衝著他,還真沒有幾個人會上門去祭奠。
倒是滎陽侯老夫人,好歹也是個一品的侯府太夫人,誥命尚在,輩分又不算低。這突然沒了,人人都隻道她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過度,以至於一命嗚呼了,便都有些可憐她。
因此,侯府裡四處送了喪報後,上門祭奠老夫人的,倒是不算少。就連安國公府、定國公府這樣的頂級勳貴,主人沒有親去,也都遣人送了奠儀過去。
天寒地凍的,也沒有辦法下葬,就定了先停靈在城外侯府的家廟裡。誰知道,還沒到出殯的時候,就又話私下裡傳著,說滎陽侯老夫人,根本就不是因兒子過世,是被侯夫人生生氣到了嘔血而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