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跪下(1 / 2)

陛下是個偏執狂 小莊周 10644 字 3個月前

夜深人靜,星光黯淡,圍場堆高的柴火堆燒出熊熊烈火,將周圍的帳子都點亮,夜風來襲,涼意襲來,遙遙傳來隱隱約約的蟲鳴聲,連綿不絕,婉轉動聽,隨著侍衛們整齊劃一的巡邏聲,一道傳入了耳。

不似外頭的蟲鳴聲和腳步聲起起伏伏的響起,帳子內簡直安靜的落針可聞,燭台上燭火隨著空氣在半空中肆意擺動,搖曳生姿,發出微弱的光芒將此刻坐在床榻上女子和站在床沿的男子籠罩起來,周圍仿佛鍍了一層毛茸茸的光。

溫柔又安逸。

但這也隻是一種假象罷了,溫柔不存在,非但不存在,今羨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渾身豎起來的刺,一根一根的紮著企圖靠過來的顧歸酒。

今羨在蠶絲被下的手收緊,因為穿著寢衣的緣故,玉臂微微露出,白的晃人眼,顧歸酒垂下眼眸,垂落在大腿外側手下意識的收緊,單薄的眼微顫,心跟著狠狠漏了一拍。

他向來是自大的,張揚囂張,極少有此刻的樣子,他現在這樣,在今羨看來就是屬實的心虛和承認了她說的話。

今羨抬眸,眼眸裡蘊著淡淡的怒火,她咬了咬唇,“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晏元川就是我爹的事實?”

她又一次問了這句話,顧歸酒垂眸,喉結滾動,抬眸看著她,她眼底清明一片,看來是絲毫不懂為何他會瞞著,他自知是不該瞞著的,他當然知道瞞著她不好,可他......可他怕啊。

“羨羨,我沒想一直瞞著你的。”顧歸酒腳步微微往前走,內疚和悔意已經漸漸的露出了一個角,他看著她,嗓音低低的:“我就想著......過段時間就同你說,我沒想要瞞著你一輩子。”

是不是亦或者有沒有打算瞞著她一輩子,今羨現在也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

“可你已經瞞了,而且,”她冷笑了聲,譏諷道:“若不是我今日心中詫異去找了晏元川出來,剛好得知了真相,那你就算瞞我一輩子我也不知道,我就算到死我也不會和自己的親生爹爹碰麵,不,我就算到死我也不知道,我看見我的親生爹爹,他就在我眼前,甚至我們擦肩而過,我都不知道,顧歸酒!你知道我現在有多心痛嗎?”

她越往後說,聲音便愈發的抬高了,怒氣顯而易見。

顧歸酒心慌的往前走,就在快要靠近她的時候,被她一個冷眼過來,他便不得不停下腳步,如今他不敢再惹怒她,隻能什麼事都順著她,他舔唇,但是有些事還是得解釋清楚,“乖寶,我是真的沒有打算瞞著你,我不會瞞著你一輩子的,我知道,我知道這件事完全是我不對,我不應該瞞著你,我道歉,你彆生氣,你也彆趕著我走——”

“我現在不是生氣。”今羨冷眼看著他,“我現在是覺得,是真的覺得你很討厭。”

顧歸酒喉結滾動,心底慌得很,儼然不喜歡從她嘴裡聽見討厭他的字眼。

但是她還在說,聲音漸漸變高,絲毫沒有體恤他的難受和傷心,“我真的特彆討厭你自作主張的模樣,你太自私了!你根本沒有為我設身處地的想過,你根本隻想著一己私欲,我太討厭你了!”

今羨說著,自己已經感覺到眼眶有點兒酸了,不是舍不得罵他也不是其他的原因,單純的就是覺得難受,也單純的就是每一次爭執,不論和誰,也不論是誰有道理多點,她隻要一激動就會如此,眼眶會紅,鼻子會酸。

可是她這副模樣,讓一直看著她的顧歸酒的心狠狠的灼了下,他最是見不得她哭,之前是,現在亦是,隻是之前見不得她哭用的方式是強硬的,現在他隻是拿著帕子,一邊低聲哄:“彆哭,彆哭,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一邊伸出拿著帕子的手,企圖想要親手幫她擦乾淨眼淚。

但今羨哪裡喜歡這樣,她非但沒有接受他的示好也沒有接受他的道歉,用力的拍開他的手,一雙桃花眼通紅,怒氣迸發,言語激昂道:“顧歸酒,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自私的人,你口口聲聲說,不會瞞著我,不會瞞著我一輩子,難不成你是打算到我死的那一日,或者晏元川死去的那一日,才告訴我們真相嗎!”

今羨的話一字一句其實都是在紮顧歸酒的心,他是真的沒有打算瞞著今羨一輩子,也沒有狠心到要晏元川死或者今羨死之前才告知兩個人真相,他閉了閉眼,從喉嚨裡溢出一聲近似哀聲的歎息,喉結滾動,他望著一臉怒意,連個眼神都不屑給他的今羨,視線在她精致的側臉徘徊,半晌後,他低聲下氣的道:“你彆氣,我......”

今羨能聽出他言語之間的猶豫,他難以啟齒的樣子讓她也沒了想聽下去的意思,她側眸看了他一眼,怒氣依舊在,隻是語氣變冷淡了,“不用說了,我不想聽,你給我出去,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又來了。

又是這句。

又是這樣不耐煩的樣子和他說話。

又......又叫他離開。

好不容易破了冰,有些許回暖跡象的關係就被她輕描淡寫的結束了,她不知道他心口有多疼,顧歸酒喉結滾動,眼底的傷顯而易見,有種窒息感纏著他的喉嚨,像是要硬生生的把他給纏出心病,纏到四肢都冰冷,纏到生命的終結點。

他閉了閉眼,啞聲道:“可我,就是怕,你知道我怕什麼嗎?”

他睜開眼看著她,她依舊冷漠無言,仿佛一點兒也不稀罕他的解釋,顧歸酒心口翻騰,灼痛著他的雙眼。

“我就是怕這樣,我怕你離開,我怕他帶你走掉,我什麼都怕,我真的怕,乖寶,我真的好怕。”

他說到最後,燭火下他的淚光已然清晰可見,他嘴唇蠕動了幾下,“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我瞞著你的原因,我本來想著,在你完完全全接受我之後,我確定你不會離開我之後,我就告訴你所有。”

“你原諒我好不好。”顧歸酒伸出手,扳過她似乎多瞧他一眼便會惡心到吐的小臉,紅著眼眶,低聲下氣的哀求道:“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我不該隻想著怕你離開,而去忽略你的感受,我真的知道錯了,乖寶,你就原諒我,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顧歸酒說過不敢再威脅她,他便不再威脅,隻是他和她之間的相處之道,他似乎太過於笨拙,什麼都不懂,隻懂得威脅,但是他知道她討厭,甚至厭惡他的威脅,他不願,不願見她如此,權衡之下,也隻能想出這個計策,瞞著她。

直到她徹底的原諒他,徹底的接受他,和他之間的那種情意能夠足以達到可以抗衡這個自私的謊言時,他便會說。

顧歸酒覺得,自己以前什麼都不怕,任天高地遠,他有著滿腔熱血,就不怕敵不過,可他真的做到了,他依舊滿腔熱血,任天高地遠他都不怕,但是他卻怕今羨,怕她蹙眉,怕她哭,怕她委屈,怕她所有所有......

他生來是人上人,從來沒有低聲下氣的哀求過任何人,但是卻為了今羨屢屢破例,他自認自己是個固執的性子,這輩子認定的事就從來沒有過動搖,就連他所有都可以給今羨,甚至天下,但是他卻不能同意她離開。

他想要的,簡單不過,無非就是一個今羨。

但他難以得到的,無非也就是一個今羨。

可能人真的習慣了卑微和低聲下氣,日子久了,她的內心便沒有任何的波瀾,她被他強硬的扳著小臉,也被迫與他對視,但她也沒有絲毫的閃躲,迎上他的目光,眼底的寒氣讓捧著她小臉的顧歸酒都忍不住顫了顫手,卻也沒有鬆開。

他原以為這種爭執此刻就已經夠了,已經到達了巔峰了,畢竟前幾次爭執都是如此,解釋開了就沒事了。

但這次似乎不同,今羨似乎比之前任何的一件事都看重,他看見她漂亮的那雙眼眸裡泛出來的決裂,聽見她用著最無情最冷冽的嗓音平平靜靜的說了一句話。

——“祁琛,其實你不覺得,我們完全不合適嗎?”

“你想要的,和我能給的,不一樣。”

“我所想要的,是你自以為為我好的。”

“所以,我們從來都沒有好好的溝通過,了解過對方,一味的躲避和一味的追趕,是沒有好結果的,就像竹子和梅花,就算盤根生長了又如何,難道它們盤根交織了就能代表我們之間完全沒有任何刺了嗎?”

她說著,忽然站起了身,把床邊每到夜晚都會備著的一杯淡鹽水往自己的臉上潑,顧歸酒儼然愣住了,不解她為何如此,卻立刻抬腳往她那邊去,隻是卻看見她做了一件讓顧歸酒可以發瘋的事情。

她蔥白的指尖伸出,一雙眼紅透了,左手繞到了右耳後,不知道在哪裡一扯,一整張人皮便撕了半開。

露出的那張臉,是她原原本本的樣貌,亦是他常常午夜夢回能夠看見的那張精致的小臉,他眼眸瞬間紅得更厲害,因為他看見她抬起手,輕輕的點了點自己的眼角。

她的一雙眼微紅,似有些哽咽,話也說不完全說不出來,顧歸酒確實懂了,他搖搖頭,紅著眼拚命的讓眼淚不要掉下來,想說什麼話製止她,卻說不出口,隻能硬生生的忍著挖心的疼,聽她一字一句的說:“你不要忘了,我這裡的疤。”

今羨說完,眼淚順勢掉了下來,她吸了吸鼻子,往事重提,就相當於在傷口上撒鹽,她抽泣,一邊哭一邊將手觸上了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她才在顧歸酒傷心欲絕的眼神下,開了口。

“你看他,他就消失了,他是我們的孩子,但是卻......”今羨眼淚止不住的流,她哽咽,緩了好久之後,才接著往下說:“卻給我們的年輕氣盛和無畏無懼害死了,我們都是凶手。”

顧歸酒搖頭,他咬牙忍著心頭的尖刺,啞聲道:“不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今羨吸了吸鼻子,打斷道:“不是誰的錯,而是——”

“祁琛啊,我們真的不合適,不要抵死纏綿了,放過彼此吧,這樣才算是真的拔掉了我心頭的刺;不然,我們就算在一起一輩子,也永遠隻能同床異夢,我有我心頭過不去的坎,你有你江山社稷和子嗣煩惱,我們真的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