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跪下(2 / 2)

陛下是個偏執狂 小莊周 10644 字 10個月前

她每一字每一句,聲音都很輕,很溫柔,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比任何一次都決絕,都讓人無路可退。

他知道,她這一次是鐵了心的要離開,他知道的,他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可他不要啊,他真的做不到放手,如果真的要放手,那可能就隻有一種結果,那就是嶼國翌日的朝堂上宣布炎卿帝薨了的消息,不然他真的放不去這個手,行屍走肉的生活,他真的不想再過第二遍了。

顧歸酒看著今羨,她的那半張人皮撕下來了,另外一半還貼在臉上,而她露出來的那塊地方,眼角處正是他以前張揚放肆惹下的禍根,那塊疤痕不管哪一次看見都是在誅他的心。

這才是最可悲的,他遇見了心愛的人,犯了一個錯,後來,他想彌補,想讓她原諒,到最後才發現無力回天。

那個錯已經形成了一個刺,犯下的錯,永遠無法彌補,永遠無法還清。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初見時的那種悸動和年少的張揚,這是今天顧歸酒知道的、醒悟的,他再也不能找到那個女子,那個看見他會點頭應好,會在他夜裡發了瘋要她的時候,耐不住疼,低低的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的求饒道:“你輕一點點好不好,我疼......”

他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顧歸酒站在原地苦笑了幾下,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水,一個勁的往下湧。元歌叮囑的話他忘了,江山他忘了,一切他都忘了,他拋開了皇帝的尊嚴,拋開了所有。

毅然而然的跪在了地上。

他就跪在了今羨的腳邊,淚順著他的動作啪噠一聲掉在了地上,在光潔的地板上落下一個水漬,無人知道這是天子的淚,亦無人知道這是顧歸酒冒著生命的危險落下的淚。

他也不知道了,忘了一切,忘了自己的身子不可以被他這麼摧殘,他借著虛弱的燭火望著眼前的女子,喉結滾動,嗓音帶著哭過後的嘶啞,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球,可憐見的:“最後,再最後給我一個機會,我試著,試著讓孩子的刺拔掉好不好......”

今羨看著此刻儼然沒了皇帝的樣子,跪在地上,她心口說不出來的感受,她閉了閉眼,任淚水劃過被咬傷的那個疤,哽咽道:“那若是,我還是拔不掉這根刺,你怎麼辦?你會放我走嗎?”

顧歸酒跪在地上,燭火將他的身影鍍上一層毛茸茸的細弱光,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如果我拔不掉,天下給你,我走。”顧歸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從此,這世上再無炎卿帝,亦再無顧歸酒。”

他還是固執,用生死換一次機會。

今羨似有些無奈的呼吸了幾下,她對江山不感興趣,她緩了緩神,眼淚沒再流下,她抿了抿唇道:“其實,不用試我都知道這根刺拔不了,你也彆說這些話了,你是皇上,你有責任把江山規劃的更好,而不是將嶼國的天下拱手讓人,更何況,你我本應該就是陌路人,你有你的天下,我想要我的自由。”

“我們所向往的,完全不同。”

她這番話說的可真是無情、見外又客套。

顧歸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跪在地上抬眸往望她。

“可是天下與你,我選你。”顧歸酒說:“我若是真的把江山看得如此重,此刻早已妃嬪成群,子嗣成堆,與你之間,早已成了過往。”

今羨其實能懂,顧歸酒現在能跪下來,拋下九五之尊的尊嚴,她就懂了。

她也不想說這麼多,她很累,有種窒息感纏在心頭上,她將人皮貼上去,繼而一言不發的繞過了顧歸酒,翻身上了床榻,她現在連張口都覺得難了,更彆提還和他扯什麼亂七八糟的。

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驀然消失,帳內又回歸了平靜,一種能夠將人活活逼瘋的平靜,隔絕了外界所有聲音的耳膜此刻驀然透亮了起來,他們都能聽見外頭的蟲鳴聲和風聲,以及侍衛們依舊兢兢業業巡邏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無人知道,他們剛剛吵過架,爭執過,亦或許有人知道,但礙於炎卿帝的威嚴,無人敢提及。

可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在他們心目中威嚴震懾四方,尊貴無比的炎卿帝此刻正跪在殿內,低聲下氣的求著皇後。

跪了多久,今羨也不知道,她睡得迷迷糊糊,總之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燭火還在虛虛的籠罩著整個帳內,她眨了眨略有些惺忪的睡眼,正準備動動手,卻感覺被一種溫熱的東西收的更緊。

她皺眉,順著玉臂望過去,隻看見她的手被蓋在蠶絲被下,五指露出,被那人緊緊的牽在大掌裡。

而那人......頭枕著他自己的手臂,睡在了床沿,燭火將他籠罩,蒙上了一層毛茸茸的光,將他與生俱來的孤寂感襯得愈發的強烈,她視線往下,很清楚的能看見他依舊跪著的姿勢,就算睡著了,也依舊跪著,仿佛沒有聽見她鬆口,他便能一直跪著似的。

今羨抿了抿唇,帳內響起了她似有若無的歎息聲,她垂眸,眼睫微顫,正準備收回被他牽著的手,卻被那人愈發的牽牢,她皺眉看過去,他迷迷糊糊的半眯著眼睡醒了,見她正看著他,許是光太過於朦朧和曖昧,讓顧歸酒還沒完全的醒過神來,他以為是三年裡那夜夜的夢,他還以為眼前人是已故之人。

夢裡的她就是這樣,不肯讓他抱,不肯讓他牽,他輕而又輕的歎息一聲,儘管是在夢裡,他也依舊沒有隨她去,依舊想哄哄人。

“乖寶,笑一下,等我百年之後就去找你,和你一起合葬。”他說著似乎很疲勞了,眼皮子往下,卻還是撐著低聲說完了,“你彆怪我,爹爹無依無靠,我尋思著等他百年之後,我送他入了土,再去宗親裡挑一個苗子,把皇位給他,我就去找你,到時候你可不許鬨脾氣不肯同我合葬趕我出去,你不要我,那我可就無家可歸了。”

有你的地方,是家啊。

今羨望著他失神了,忽然感覺心跳驀然漏了好幾拍。

她眼眸微顫,手在他掌心裡動了動,被他收的更緊,隻是這次,她卻沒再收回了。

......

今羨翌日是被顧歸酒叫醒的,她在睡夢中皺眉,卻聽見那人帶著輕哄的聲音響起,“爹爹來了,說想見你。”

爹爹?今羨很不適宜的想起了昨夜的他說的那些話,昨夜的時候,許是夜晚人都情緒低沉些,她聽見那些話,心軟也情有可原。

如今她聽見爹爹二字卻讓她頓時清醒了,視線看向了顧歸酒,沒了昨夜的心軟,見他湊得這麼近,她蹙眉問:“人呢?”

“在外麵。”顧歸酒莞爾,但是因為距離很近,她還能看見他眉眼間的疲倦,“他叫我不要叫醒你,我怕你惱我,就叫你了。”

顧歸酒是真的在做改變,他想讓今羨真的能夠接受他。

今羨沒去理他,掀開被子下了床榻,洗漱完了,換了身衣裳之後便往外走,顧歸酒跟在身後。

今羨走出去,看見晏元川手裡拿著兩個新鮮的果子還有一個糖人,她垂眸,輕聲喚了一下:“王爺。”

晏元川身軀一震,心中雖然很酸澀她沒喊他爹爹,但是也不怪她,他都能懂的,他踱步上前,聲音放輕,小心翼翼:“吃嗎?我記得苑苑喜歡吃糖人,我倒是不喜甜食,隻是不知道你是隨我,還是隨了苑苑。”

他說完,握著果子和躺人棍子的手收緊又鬆開,儼然很緊張,完全沒了方才麵對顧歸酒時的盛氣淩人。以及絲毫不見他方才對著顧歸酒怒氣迸發的說:“你小子給我等著,你爹顧延還在世時都對我禮讓三分,如今你膽子肥了,居然敢瞞著這麼一大件事!”

顧歸酒是知道的,晏元川可是嶼國唯一一個異性王爺,甚至深得他父親顧延的信任,換句話說就算顧延不信任或者其他怎麼樣,他也不敢得罪晏元川,畢竟這可是他的爹,他的嶽父,說不定日後還得他來幫助他們關係破冰才行。

今羨看出了晏元川的小心翼翼,她也對他有什麼偏見,她接過糖人,低低的道了聲謝。

“你陪我去那邊走走好嗎,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今羨沒有猶豫,點頭道好,跟著晏元川往前走,顧歸酒的腳步頓了頓,終還是沒跟上去。

愛她,但也要學著去懂她。

她定然是不想自己被打擾的,畢竟這可是她心裡梗著的刺,今苑的事,是她一直耿耿於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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