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過往(1 / 2)

陛下是個偏執狂 小莊周 10158 字 3個月前

圍場裡全是茂盛的枝葉遮擋下來,侍衛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慢慢的隔絕到了身後,但因為越深入,蟲鳴聲愈發的敞亮,不知道是哪一棵樹上的蟬,嘶鳴尖叫,吵得人耳廓都疼。

晏元川的聲音很溫潤,在這烈日當空,蟬鳴不絕的夏日,一字一句的,把今苑和他的故事告訴了她。

“我當時因為立了功,成了嶼國的異性王爺,你娘親是今府大富人家的千今。”晏元川說起今苑,眼神溫柔的似乎能掐出水,今羨能從他的聲音裡,感受到他對娘親的愛意,“當時是我一直往今府裡去,我本不是一個喜愛熱鬨之人,一來二去的多了,大家便心知肚明我的心思,於是紛紛撮合我和你娘親。”

“我曾與她有過幾麵之緣的,可能是那時候都對上眼了,我有一日按耐不住,就去今府提親了。”晏元川說到這的時候,笑了下,“可能是我都還沒定下來,禮物倒是一箱一箱的搬過來嚇到了今家人,也可能是我立了保證書,說今世就娶苑苑一個,之前沒有妾室,以後也不納妾,更不會偷養外室,許是態度端正,你外公就允了。”

“訂了親之後,去今府也多了起來,一來二去的,我去哪裡都帶上你娘,包括去遊玩或者出行處理政務,你娘親喜歡田園生活,我都和她說好了,等我再任職兩年,我就帶她歸隱山林。”晏元川說到這,眼眶也紅了,“但是這個預期卻沒能達到滿意的結局,我原本以為和你娘親有好結果的,可是,那時候,翼國忽然來犯,我不得不帶兵出征。”

今羨眉心忽然跳的很厲害,翼國......溫城玉。

她的預想成了真,晏元川不知想到什麼,眼底閃過了一抹陰鷙的光,繼而語氣變得稍稍低沉,“我在出征的路上,中了埋伏,後來我才知道,我和嶼國的重臣們以及皇上商量好的所有攻打翼國的路線都被翼國提早破解,我心知定然是朝臣之間出了埋伏,不出一日,皇城那邊便傳來了消息,說是翼國的人早就埋伏在了皇城,我也知道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當時那群埋伏我們的人目標似乎和翼國的不同,翼國的人是看見侍衛便殺,但是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我,我後來不得不假死脫身,隻是當躲起來,再露麵的時候也不過兩日之間,皇城卻換了一個主人,我才知道,原來嶼國被滅了。”

“翼國的皇帝登基,憑我一己之力絕對難以平凡,我也去找尋過你娘親的消息,但是今府全府被滅,後來我才知道是嶼國的宰相溫城玉搞的鬼,但是因為今苑離世的消息,我也漸漸的沒了任何的**。”晏元川說到這的時候,眼眶忽然紅了,然後望著天邊似乎很惆悵亦有悔意那般,“直到你娘親死的那年,我偶然一次去了皇城,恰好碰見了你娘親從溫府出來,我原本以為你娘親是嫁給了溫城玉,但是你娘親是不喜歡溫城玉的,早幾年,她就同我說過溫城玉這人看上去很陰森,我想到這一點,就覺得你娘親不可能嫁給他。”

“後來我找了一個機會,把你娘帶到了一處茶樓,後來才得知,溫城玉用今家人的性命威脅她嫁給他,再之後,聽聞了我的死訊,或許是覺得無助,便嫁給了溫城玉。”晏元川說:“或許是當時有了你,就算今家人被滅她也沒有尋死,但當時情急之下,很多事情我們都沒有說清楚,我當時並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兒,和你娘親說好了,我今晚帶她走,她也同意了,說要回去帶上你,隻是第二日就聽見了她病逝的消息。”

今羨忽然感覺有點兒難受,她側眸,晏元川不知道何時淚已經流到了下顎,他有些難受,仿佛很舍不得娘親,他深呼吸了幾口氣,“我當然知道她不是病逝,隻是當時原本想找到溫城玉同歸於儘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翼國的人得知我還活著的消息,四處追殺我,我倒是想和溫城玉同歸於儘,沒想到卻忽然看見了玉祝,就是皇後身邊以前伺候的玉姑姑,說是嶼國還遺留了一個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要我務必培養好勢力,必要時候與翼國交手。”

“顧延和我的感情好,我們兄弟相稱,得知他還有皇室血脈留在這世上,我就想著,等輔佐皇上登基之後,再去找你娘親,後來皇上確實順利登基,在我又想找溫城玉動手的時候,他卻在登基的第一日找到了溫城玉算賬,隻是他當時明確說過不可插手,但我就想著等一口氣,看著溫城玉死,不過溫城玉最後的確是我殺的,我承認。”晏元川看著今羨,“我當時隻是懷疑你娘親的死因,但是卻沒調查出任何的證據。”

“然後是皇上告訴了我所有苑苑死掉的真相,是我把他從牢裡帶走的,也是我親手把他殺了的,包括那個妾室,以及溫城玉的那個兒子,後來回到皇城,卻聽見皇上告知了我你是我女兒的這件事,隻是當時,你已經假死了。”

晏元川隻是簡略的說了一下,但是今羨確是能感覺到他這二十年來的心酸和無助,她眼眶微紅,看著晏元川有些皺褶的眉眼以及,仿佛想從他的眉眼裡回到當年他和娘親的那些事裡,細細的品一品他和娘親之間的那種感情。

從晏元川的嘴裡說出的今苑,總是讓今羨覺得很不同,他口中的娘親是愛玩的,是喜歡遊山玩水的,隻是在她印象裡的娘親,整日都是掛著溫婉的笑,以及和溫城玉相敬如賓溫柔。

當時覺得娘親和溫城玉的感情真好,現在隻覺得那隻不過是一種客套,一種溫城玉從來沒走進娘親心中的客套,她望著晏元川的眉眼,忽然很為娘親和他感到惋惜,她輕聲道:“那你這幾年,也沒有再想著找一個人陪著嗎?”

晏元川聽後笑了笑,然後紅著有些蒼老的眼,看著今羨,語重心長的說:“囡囡,你知道嗎,世界上最真摯的愛情,是無需彆人陪伴的,隻要我心裡有你娘親,我便永遠都不是孤身一人,她一直陪著我,我何須彆人。”

“換句話說,若是有朝一日,我感覺她真的消失不見了,那麼我也不會找彆人。”晏元川看著她,眉眼溫潤:“世界上的愛情分很多種,有磕磕碰碰最後在一起的,也有磕磕碰碰最後還是沒能在一起的,也有天人永隔的,亦有從開始就一直恩愛幸福的,我們永遠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有些人固執,認定一個人就不放手,而我恰恰好就是這個人,也恰恰好,有幸遇見了你娘親,雖然沒能在一起一生一世不離,但有你,如今也依舊相愛著,就算是一生一世了。”

“隻不過她在天邊,而我在世上罷了。”晏元川說:“這點兒距離,難不倒我。”

今羨忽然眼睛更紅了,她終於明白,為何娘親會等著晏元川了,因為有種人,天生值得你愛,不會因為距離而打敗所有。

她有些動容,晏元川本意沒有惹她哭泣的,見她如此,就覺得把苑苑都給得罪了,心疼又笨拙的不知道該怎麼哄她,隻能說:“囡囡彆哭,爹爹說的,你要是覺得難受,便不要去記著,你娘親若是知道了我惹哭你了,估計又該朝我紅眼眶生悶氣了。”

他說的這話儼然不成立,畢竟娘親已經不在了,她怎麼紅著眼眶生悶氣呢,而且爹爹說的好似娘親常常和他生氣似的,今羨忽然覺得今苑的形象在她心中崩塌了,她破涕為笑,低著頭正準備抹掉眼淚,晏元川卻快她一步,隻是這次是他紅著眼說:“是爹爹來晚了,你這幾年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委屈,也沒人給你撐腰,也沒人去體恤,去愛你,去保護你,你實話和爹爹說,當年為何要假死?”

今羨被晏元川這番話說的,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委屈是有的,當年娘親死後,她在溫府就不受待見,後來進了宮,那段日子簡直就是她心口的疤痕,難以言說,但是委屈也就那段年歲裡。

再後來,她去了安國,遇見了嚴於,有林九在身邊陪伴,還有阿默,好像也忘了當初的那份委屈。

時間向來慷慨溫柔,擅長把好壞都帶走。

她再一次提起三年前,好像也沒那麼的難受了,隻是她的漠然在晏元川的心裡狠狠的捅了一把刀子,他怎麼也沒想過,自己的女兒會是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溫城玉、溫雨雨、溫家的妾室、甚至連顧歸酒,這個口口聲聲說著愛她的人也如此的欺負她!

晏元川是生氣的,但是難受卻占了更多,他和今苑也曾計劃過,若是有了孩子,他們一定要給她完完全全的愛,不管男女,當然對於晏元川來說,女孩更好,隻是沒想到,他在半百的時候知道了自己有女兒,卻又知道了女兒曾經受過的這麼多委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難受蔓延在心口,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到底是怎麼挨過來的。

都怪他,都怪他這個沒有儘到父親責任的人,他若是早點知道今羨就是他的女兒,彆說溫城玉了,就連顧歸酒他都能直接殺掉。

晏元川看著今羨,抹去了她流下來的淚,低聲說:“囡囡,你如今想留在這裡嗎?”

晏元川尊重今羨做的任何選擇,她若是說留,那他便會定居在皇城,她若說要走,他今日便可帶她走,顧歸酒定然是不敢阻攔的,他就一條命,就算用一條命去換女兒的自由,他也是絕對甘心的。

晏元川在等著今羨的答案。

今羨垂眸,腦海裡忽然想起了顧歸酒昨日跪下來求她的那一幕,還有那些話都縈繞在她的耳畔。

良久後,今羨才看著晏元川,輕而慢的道:“我會走,也要走,但不是現在。”

晏元川似乎不懂,但又似乎懂了。

他看著今羨,他從袖口處拿出了一個兵符,沒有逼問她為何不走,亦沒有任何的勸阻,有的隻有一句話:“這是一個兵符,是顧延以前給我的,這些兵現在跟隨著我,一直駐紮在藩地,雖然不多,但是隻要你一句話,他們和爹爹便能把你從宮裡平安的帶出來。”

今羨驚楞,往日都被人欺負慣了,也沒敢受祿,更何況是這麼貴重的東西,她顯然有些不敢碰,也不敢收下。

“聽話,拿著。”晏元川說:“你拿著爹爹安心些,爹爹晚些就安插人進去皇宮,你若是有任何的需要,你就同他們說,他們會轉告爹爹的,爹爹就住在皇城,你說走,爹爹就帶你走,你說不走,爹爹這輩子就呆在皇城護著你。”

今羨看著他,宴元川雖然說話底氣十足,但他眼底有明顯的緊張,似乎生怕她會拒絕,可能是血脈相連,又或許是因為心中心疼娘親和宴元川的錯過,如今她可是他唯一的親人,若是不接,他估計嘴上不說,心中也難受。

就像他說的,娘親會對著他紅眼眶,會對著他生悶氣,今羨想到這,莞爾一笑,伸出手接過了宴元川給的兵符,然後抿了抿唇,低低的對著晏元川說了句話。

晏元川顯然有些沒能反應過來她剛剛喊了他爹爹,還同他說了句謝謝,良久後,晏元川才流了一滴淚,“欸”了一聲,應了。

兩人還聊了好一會兒,今羨從他嘴裡能感受到娘親的不一麵,還有他這些年來,儘管他不說,今羨也能從中感受到他的那種孤獨,一直到日落西山,她和晏元川才往回走。

隻是還沒完全回到帳子,遠遠望去,就看見顧歸酒大步往這邊走來,下一瞬就到了她的身邊,他身上的淡淡絲竹香沁入鼻尖,今羨斂眸,下意識的將手中的兵符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