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 江爸還以為自己聽錯了:……(2 / 2)

他們這裡是沒有晚上刷牙的習慣的,隻有早上刷牙。

江媽看到江檸大晚上還要刷牙,浪費牙膏,眼睛一直冷冷的盯著她看,拿白眼翻她,想讓她自己意會自己的意思,可江檸根本不看她。

因是除夕,不能罵人,可她實在看不得江檸那浪費牙膏的行為,又憋得難受,忍不住說了句:“大晚上還刷牙,那牙膏不要錢買啊?”

江檸一直覺得自己的情緒很穩定,穩定到像是一個沒有脾氣的人,可不知為何,江媽總是能很輕易的挑起她的負麵情緒,哪怕隻是一句話,就能將她平靜的內心起波瀾。

這種情緒輕易被彆人掌控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她努力的讓自己完全無視江媽,刷牙,用開水將洗臉盆燙過,又拿了肥皂清洗臉盆、腳盆,江媽看到她浪費開水,又浪費肥皂,是忍了又忍,這才沒在除夕夜爆發出來,乾脆眼不見為淨,看著桌上的菜,食不知味的吃著,然後就看到江檸拿出了一條毛巾出來。

毛巾並不是新的,已經在學校用了一個學期了,可江媽還是放下了筷子問她:“你毛巾哪來的?你哪來的錢買的新毛巾?”她問江爸:“你是不是給她錢了?”

江爸立刻喊冤:“我掙的錢可全都給你了!”又勸江媽:“大概是爸給她買的吧,她在外麵讀書,不是肯定要有洗臉毛巾的嗎?”

江媽就見不得彆人浪費,說:“家裡許多孝布都用不完,不能用孝布當毛巾啊?”

村裡老人去世,會給每個過來磕頭的人發白色麻布當孝布,這樣的孝布用完之後也不會扔掉,而是留在家裡當洗臉巾、洗澡巾、洗腳巾,江家人多,給的孝布也多,櫃子裡還有好幾張孝布沒用完呢。

江爸聽她大過年的,提什麼孝布,頓覺晦氣,放下筷子皺眉:“大過年的,你這張嘴就不能說些好聽的?”

江媽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不好的,怕影響沒回來的江鬆,趕緊閉嘴不說了。

江檸刷完牙,洗完臉,見洗腳盆和洗澡盆被江柏和江爺爺用著,自己沒事,就去廚房的架子上,拿了醫院掛水的大玻璃瓶,燙過之後往裡麵灌熱水,拿了兩隻已經穿到腳指頭和腳後跟完全破到沒法穿的襪子,套在了掛水瓶外麵,往正在泡熱水腳的江爺爺手裡塞了一隻,自己被窩裡塞了一隻。

江媽看到忍不住和江爸抱怨說:“你看看,你看看,這也能怪我罵她啊?裝暖手瓶,曉得給她爺爺手裡塞一個,不曉得給我們被窩裡也塞一個,就是順手的事,她都不曉得做,這能怪我平時罵她?腦子笨的就跟木頭做的一樣,就這樣的,她還能考到全縣第一?我看她隻會吃!”

說江檸考了全縣第一?她怎麼就這麼不信呢?要說鬆子考全縣第一她還信,鬆子從小腦子就活,聰明又機靈,要是能跟他弟弟妹妹一樣努力讀書,那全縣第一還不是輕輕鬆鬆就能考到的?

想到江鬆,江媽沒心思管江檸怎麼樣了,心裡很不得勁起來。

晚上的年夜飯是江爸燒的,江爸燒菜一向都非常認真,尤其是今晚上是除夕夜,他腦中都想著江鬆晚上會回來,一桌子菜被他燒的相當美味,可江媽吃著卻有些沒滋沒味。

看到江檸拿了衣服要洗澡,她突然想起來,前兩天給娘家送肉送蓮藕的時候,她嫂子給了一件她外甥女穿過不要的舊衣服,讓她帶回來給江檸穿。

江媽起身回房間,拿了舊棉襖遞給江檸說:“呶,你過年的新衣服。”江媽補充了一句:“你二哥過年都沒新衣裳穿,隻有你有,你還抱怨我們偏心,心都偏到你這了。”

二表姐手巧,棉襖的破損處,還被她繡了花,遮擋了起來。

他們這一代人,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破破爛爛又三年的長大的,身邊的小夥伴們都是如此,她也不覺得自己穿舊衣服破衣服有什麼,但是如江媽這樣,明明就是一件打了好幾個補丁洗到顏色發白的舊衣服,卻總是和她說是新衣服,把她當傻子哄,都不走一點心的,也真的是不知道讓人說什麼。

這衣服她前世也有,一直穿到了上大學。

她看著江媽理所當然的說著偏心她的話,不知為何,竟有些好笑。

或許她還把她當三歲不知事的孩子哄,跟她說一聲,我偏心的是你,就真以為她真的偏心自己了。

看,連二哥都沒新衣服,她有哎!

她拿著‘新衣服’回房間。

此時江柏也洗好澡出來,端著大木盆往外麵倒水。

江鬆沒回來,江媽就忘了要給江柏買過年新衣服的事,見他端著盆走出來,她也就裝作不知道要給江柏買新衣服的事,繼續吃菜。

江檸要洗澡,就拿了肥皂去洗洗澡盆,洗完一遍,又拿開水去燙。

江媽一邊吃一邊看,看著江檸用洗臉盆端了熱水,拿了葫蘆瓢進了房間,很想知道她搞這麼多花樣進去做什麼。

江檸確實站在洗澡盆裡,拿著葫蘆瓢,一瓢一瓢的往身上澆水,洗著戰鬥澡。

她眼睛盯著房門,她知道今天是除夕夜,江媽是不會衝進來打人的,可她依然怕。

她耳朵豎著,聽著外麵的動靜,江爸和江媽兩人還在喝酒,他們都在擔心江鬆,嘴裡談論的也是他。

“他之前講他去深市,也不知道在深市哪兒?”江爸歎氣說:“不行我們今年就去深市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反正在哪兒打工都是打工。

原本他是不想再出去打工,想搞點機器回來開采石場,但這一點是要得到江媽支持的,江媽不支持,他什麼也搞不成。

如今大兒子過年沒回來,他又想去深市找他。

江媽說:“去深市也行,那邊不知道有沒有熟人。”

他們之前都在離家不遠的南方打工,還沒去過深市那麼遠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江媽有些不安。

不過她習慣了和江爸在一起,習慣了出去後,由江爸安排一切,她隻需要跟在江爸身邊,需要乾活的時候出力氣,其餘都不用她操心。

所以江爸說去深市,她就跟著去深市,也沒有過多的害怕與彷徨,唯一擔心的,就是兩個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連個落腳地都沒有,如果有熟人的話,剛開始有熟人領著,他們也能很快找到工作,安定下來。

江爸說:“年初二小鳳回來,我問問她在鎮上認不認識在深市的人,你也回家問問大哥和小妹那邊有沒有認識在深市的人。”

小鳳是江姑姑的小名,大名江國鳳,他們這裡大年初二,嫁出去的姑娘都是要回娘家的。

過年正是江姑姑一年中最忙的時候,估計她到時候也沒時間在江家多待,放下東西就要回去。

江媽的父親雖然曾在炭山當過隊長,但娘家並不在炭山,而是在隔壁鄉。

除夕夜晚上是要守歲的,往年也都是江鬆和江柏守歲,女孩子是不用守歲的,早早去睡。

一直睡到晚上十二點,堂屋的座鐘鐺鐺鐺的響了十二下,外麵爆竹聲響起。

每年的大年初一,江爸都要帶著江鬆江柏江檸一起去江大伯家過年的,這時候江爺爺江奶奶也團團圓圓的坐主桌,大年初一中午在江大伯家吃,晚上在江爸家吃。

可今年江鬆沒回來,江爸連去江大伯家吃團圓飯的興致都沒有,早上起來吃了大骨麵,遲遲不想往江大伯家走。

江大伯見十點了,江爸都還沒來,忍不住出來笑著說:“怎麼還沒來?還要我三催四請啊?”又笑著往江爸心口上紮刀:“鬆子呢?怎麼沒見鬆子回來?鬆子今年不會是不回來了吧?”

江大伯的三個兒子都回來了,年底正是各家建房子最忙的時候,他三個兒子天天在外麵忙,一直到年三十那天才回來。

等再乾個幾年,他就可以把三兒子的房子也建起來了。

他問江爺爺:“爸,國平家裡有沒有的住啊?要是沒得住,你來我家住也行。”

江爺爺也知道大兒子是對他這些年把工資都給了老二家不滿,說:“我在家待不了兩天,過兩天我就走。”

他還想趁著過年這幾天,看看能不能賣幾件衣服幾雙鞋子呢。

那店鋪租在那,每天都是要交房租的,不開門咋行?

他也不想留在兒子這受那些鳥氣。

江大伯和江爸實沒想到,江爺爺居然說過兩天就走,問他去哪兒,做什麼。

“做什麼?要飯啊做什麼?”江爺爺坐在最上首的主位上,手裡捧著茶杯:“我這一大把年紀了,除了討飯,撿撿破爛,還能做什麼?”

可江大伯和江爸兩人,還真沒看出來江爺爺這一身新衣服新皮鞋的穿著,哪裡像個撿破爛的。

但是知道江爺爺在外麵過的好好的,不會餓死凍死,兩人也就放心了。

他們都知道江爺爺手裡有一千塊錢,這一千塊錢除去給江檸交學費的費用,這小半年下來,又掙了多少錢,他們不知道,也不想要江爺爺的錢。

江爸這半年賣龍蝦,賣螺肉醬,每天黃鱔泥鰍,也賺了不少錢,江大伯就更不用說,帶著三個兒子天天在外麵給人建房子,江爺爺手裡的那點錢他也不去想,就是看著老頭子的錢都補貼了弟弟,他心裡不爽而已。

年初二江姑姑一大早就回到江家村,帶著給江爺爺和江奶奶買的衣服和吃的,還沒坐上三分鐘,就急急忙忙的趕回鎮上。

江媽和江大伯娘都理解,一年到頭,就過年這幾天生意好些,當然是要忙著掙錢,平時想回來看江爺爺江奶奶,啥時候不能回來看?非要等過年?

江爸在送江姑姑回去的時候,問了她有沒有認識的人在深市。

江姑姑還真不知道說:“你不是在南市乾的好好的嗎?怎麼想到去深市了?那麼遠,又人生地不熟的,跑那地方乾嘛?”

江爸沉默了一會兒說:“鬆子過年沒回來,之前他說跟人去了深市,我去那麼看看什麼情況,反正打工在哪裡都是打。”

江姑姑就點點頭:“我回去給你問問。”鎮上人來人往,人特彆多,她也可以幫著江爸打聽打聽。

江姑姑走的匆忙,也沒跟江爸說,江柏在鎮上賣衣服的事。

是的,江柏年初二一大早,就跑去鎮上繼續賣衣服去了,童金剛一早就拿了一袋子衣服,坐上了來水埠鎮的車。

等童金剛拿到江柏交給他的新年紅包,看到裡麵足足有三百塊錢,童金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長這麼大,還沒拿到過這麼多錢!

這還是他自己掙得!

短短三天時間,掙了三百塊!

“我滴乖乖隆地咚!咱妹子也太大方了吧?她給咱們這麼多錢,她自己掙啥?這掙的錢不是全給咱倆了?”

江柏算了下那三天他倆給江檸掙得錢,說道:“那我們這兩天再多賣一點!”

年初二,因為很多人要回娘家,要在街上買一些回娘家的物品,街上人多到人擠人,江柏和童金剛兩人就開著大喇叭在那裡喊:“39、49,通通通通39、49甩賣了!”

這個廣告詞實在是太有穿透力,原本她們就聽說了,年前街上有什麼江南製衣廠的廠長帶著小姨子卷款跑路,廠子倒閉發不出工資,有人拿了衣服回來賣的事,還以為衣服已經賣完了,沒想到今天在街上遇到了,都紛紛跑過來,很快就把江姑姑家的店鋪圍的水泄不通。

見衣服實在賣的便宜,就趕緊買一件,剛好回娘家,送給老子娘穿,她們也有麵子。

江媽也拎著豬腳和鹹魚,又買了紅糖、桂圓、桃酥等物回了娘家。

她娘家在隔壁鄉,並不經過水埠鎮。

年前她就給娘家送過肉了,年後就不用送肉了,主要是來和哥哥嫂子們打聽有沒有認識的人在深市的。

江家大舅年齡比江媽還要大三歲,已經四十三了,一直和大舅娘在老家務農,倒是他的兩個女兒,年齡都大了,在外麵打工。

大外甥女已經定了親,是同村的老知青當年留下來的男孩,和大外甥女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長大,知根知底。

二女兒還沒定親,但也有了正在談的對象,聽江媽打聽深市的事,她們也好奇呢,問江媽:“鬆子怎麼跑到深市去了?”

舅家重長子,江鬆性子也活絡,和舅家表哥表姐們關係都非常好,每年年初二,江鬆都要跟著江媽來舅家玩,隻有今年沒來,她們還覺得少了江鬆都不熱鬨了。

江媽不想跟娘家人說江鬆的不好,隻說:“他那性格,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大概是覺得今年沒掙到錢,不好意思回來。”她歎氣道:“我和他爸都還能乾活,哪裡就要他掙錢了?可他看著家裡這樣,就想給我和他爸爸分擔。”

她是打從心眼裡就覺得,江鬆就是這麼想的,他一直都這麼貼心懂事。

舅家的人聽了江媽的話,也都覺得,江鬆真是太懂事了,看家裡如此困難,江爸江媽如此辛苦,就不願念書了,出去打工給家裡分擔。

江媽在娘家打聽,江爸在村裡和回村的人打聽,都沒有打聽到有認識的人在深市,本地打工的,去北方都少,多是集中在南市、滬市、杭市、蘇市等地。

等他們打聽了兩天,回到家的時候,才發現家裡冷冷清清,一個人都沒有。

到隔壁江大伯娘那問,江大伯娘比江爸江媽還驚訝:“你們不知道嗎?檸檸和柏子他們,年初三就回學校啦!”

江媽這才想起來,她學費還沒給江柏呢!

江鬆在一中讀過高三,她是知道,高三學生過了年初三就要回校上課的,這幾天都在忙著打聽深市的事,她也就沒想起來把學費給江柏。

她倒也沒想要扣下江柏學費,他都上了兩年半,就剩最後一學期了,要是因為沒交學費,拿不到高中畢業證,那才是虧。

她又氣幾個人回學校都不跟她說一聲,這才拿了八百塊錢出來,到江荷花家:“荷花在家吧?”

江荷花在家等了好些天,一直都見不到江檸,她年初二跟著她媽去外公外婆家,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去找江檸呢,就見到江媽來了。

江荷花家也有許多客人在,荷花媽媽見江媽突然上門,還有些疑惑,聽了是江柏回校上課了,學費沒帶,想問她開學是不是要送江荷花去交學費,能不能幫著把江柏學費一起帶到吳城給江柏。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荷花媽媽就應下了說:“隻要你不怕我把你錢弄丟了就行!”

大隊書記家門口坐了許多人,還有很多人都是大隊部的乾部,江媽當場數了八百塊,遞給荷花媽媽,也不怕荷花媽媽昧下她的錢。

隻是臨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之前江柏說的,江檸考了全縣第一的事情,她是不怎麼信的。

此時見到江荷花,就不由想跟她打聽,問她:“荷花啊,我之前聽我家柏子說,檸檸什麼考試考了全縣第一,這事是不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