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 任我行(1)(1 / 2)

月向西行 金丙 22523 字 5個月前

填報誌願的最後一天,潘大洲戴著他的專屬眼鏡跑來了婚介所。

方嶽打量他:“怎麼又戴上了?”

“我來找你,又不是找夏夏,沒事戴什麼隱形。”潘大洲雙標的明明白白。

方媽在茶館,婚介所裡隻有方嶽一個人,電腦開著,潘大洲拉過一把椅子,坐到方嶽身邊,他拿不定主意,想讓方嶽幫他參考怎麼填報誌願。

方嶽當時正在微信上跟陳兮聊天。

方嶽:“鎮上有網吧?之前去的時候沒看到。”

陳兮:“去年新開的,你記不記得大巴站對麵有家旅館?”

方嶽:“記得,那個時候你想讓我住那家旅館。”

陳兮:“沒有,我沒想讓你住那裡,我是想給你找一家好的。”

方嶽:“有區彆嗎?”

陳兮:“在誠意方麵有很大的區彆。”

方嶽:“好,那我送你一聲遲來的道謝。”

陳兮:“不客氣啦,我到網吧了。”

方嶽正打字,桌下被潘大洲踹了一腳,“我說,我在跟你說話呢!”

方嶽頭也不抬:“我在聽。”

潘大洲覺得方嶽在敷衍他,“那你複述一遍,我剛說的什麼?”

方嶽說:“你說你的分雖然低,但報荷大也不是沒有希望。”

“哼,你還真聽進去了。”潘大洲靠著桌子,托腮說,“我查過了,去年省排名五千三左右也能進荷大,隻不過那專業不太好,是荷大最冷門的能源化工那塊的,我本來想學計算機,但荷大的計算機專業,哎——”

潘大洲歎了口氣:“不是我說,我覺得連你報計算機都夠嗆,隻有陳兮能進去。”

荷川大學基本是大類招生,潘大洲所說的能源化工屬於工科實驗班,工科實驗班還分信息類、機械與材料類、電氣與自動化、航空航天等等,能源化工工科實驗班是荷大最冷門的,計算機一向是大熱門,荷大特設了一個班,那班的分數線,估計進慶大和荊大都是可以的。

方嶽發完一條信息,抬頭問他:“你想挑學校還是挑專業?”

他這問題一針見血,潘大洲煩惱的就是這個。

潘大洲也說不上來,當初在茶館裡,樓明理幾人問他想報考的專業,他當時說的是“計算機唄,熱門專業”,選計算機的原因,就是因為熱門,他對專業並沒有強烈的喜好。

他不像張筱夏,張筱夏想學新聞是因為她真心喜歡,她手機裡的情報站工作在高中開展了整三年,她說到了大學她還會繼續。

潘大洲覺得他跟白芷和樓明理比較像,那兩人其實更想學導演,但是最後,他們一個選了建築,一個選了金融,他們沒有任性妄為一味追求夢想,而是理智地向現實妥協。

所以潘大洲當初很現實地隨波逐流,說想學計算機,可是臨門一腳,他發現自己的分數或許能夠上荷大,他立刻就在挑學校還是挑專業之間搖擺不定了。

畢竟如果說現實,荷大的招牌遠比其他高校的計算機專業閃亮。

方嶽一心二用,還在跟陳兮發微信。

方嶽:“開機了嗎?”

陳兮:“剛開機。”

方嶽:“誌願確定了嗎?”

陳兮:“嗯,荷**學。”

陳兮的分數並非不能衝荊大和慶大,初中的時候她一聽到這兩所大學的名字就兩眼放光,野心勃勃,但經曆了高中三年,她性格也有所沉澱,現實教會她穩紮穩打和腳踏實地的重要性,她的分數還是太危險,尤其法律是熱門專業。

陳兮最近接到了天南海北各大高校的招生辦電話,荷大的電話就是其中之一,她理性分析,始終認為荷大是最優選擇。

方嶽:“昨天我去舅舅家吃飯,說起你想念法律,舅舅很開心,還勸我也念法律。”

陳兮笑了笑:“你聽勸了嗎?”

方嶽:“沒有。”

潘大洲已經不再托腮,他下巴墊在桌上,突然文藝靈魂上身,問了方嶽一個俗不可耐的問題:“嶽啊,你說夢想是什麼呢?”

方嶽一邊打字一邊說:“每個人的定義都不一樣,對你來說,夢想大概就是一個拆不完的奇趣蛋。”

潘大洲十分淡定地說:“那我這夢想已經完成了,我媽說我這次高考成績太優秀,給她長了老大的臉,她決定未來將無限量給我提供奇趣蛋。”

方嶽說:“恭喜你圓夢了,你的人生圓滿了。”

潘大洲疑惑:“那我的後半生還有什麼意義?”

方嶽建議:“提前退休?”

潘大洲煞有其事說:“那我不如直接了結自己吧,順便幫國家節省點能源。”

方嶽:“想法挺好,加油。”

潘大洲看他一直分心盯著手機,現在完全是在敷衍聊天,實在氣不過,潘大洲下巴離開桌子,手用力拍在桌上,“說,你在跟誰聊天呢!”

方嶽沒有藏著掖著:“陳兮。”

“哦,”潘大洲瞬間心平氣和了,“難怪重色輕友。”

方嶽沒搭理他,他把潘大洲的問題發給了陳兮。

方嶽問陳兮:“大洲剛我問我夢想是什麼。”

陳兮:“這個問題,我小學作文有寫過。”

方嶽:“不是問你的夢想是什麼,他問的是,夢想是什麼。”

陳兮:“這樣啊……”

方嶽等了等,不一會兒,看到陳兮發來的微信。

陳兮:“我覺得夢想就是,沮喪的時候,當我想到它,我就又能打起精神了。”

方嶽笑了笑:“我覺得是,夢想能讓我堅定地往前走。”

兩人所定義的夢想都很樸實無華,卻又有著本質上的雲泥之彆。

陳兮坐在簡陋的網吧裡,聽著各種嘈雜的聲音,看到方嶽又發來一條微信。

方嶽:“一直想問你,怎麼想學法律?”

陳兮:“舅舅當初為什麼學法律?”

方嶽:“傳統認知裡,醫生律師是最光鮮亮麗的職業,舅舅起初的目的很純粹,現在倒是不純粹了。”

純粹倆字或許要加上引號,陳兮:“我知道,他們律所在董珊珊的案子後名聲大噪,不少聾人群體都去了他們律所求助。”這就導致他們律所接了不少虧本生意。

方嶽:“舅媽前幾天還跟舅舅吵架,說他工作倒貼錢。”

陳兮笑了笑,打字說:“我沒舅舅那麼偉大,我想學法律的原因,應該是名利地位排在前,伸張正義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點。”發完這條,她話鋒一轉,“你登進去了嗎?”

方嶽:“登進去了,怎麼?”

陳兮:“那應該是網絡問題,我這邊還在轉圈圈。”

方嶽:“網吧網絡也卡?”

陳兮:“這家網吧很簡陋。”

客人很多,到處烏煙瘴氣,網管隻有一個,根本忙不過來,剛才網管還大聲嚷嚷問這裡的客人有沒有想在網吧工作的,想的話就去他那裡麵試。

方嶽:“你一個人在網吧注意安全。”

陳兮:“知道,你誌願填了嗎?”

方嶽:“在填,荷大人類學。”

國內高校中,本科很少有人類學專業,人類學最有名的也並非荷大。荷大有一個人類學研究所,但之前一直沒開設本科人類學,今年人文科學實驗班多了一個人類學分類,新開設的這個人類學,包含了文化人類學、考古人類學和體質人類學,據說將來還會建立一個綜合實驗室形式的跨學科人類學前沿機構。

人類學專業在國內十分冷門,就業前景困難,方嶽高考高分,他的誌願意向幾乎驚掉所有人下巴,連陳兮剛得知的時候也不例外,在此之前,陳兮對人類學一無所知。

但陳兮很快又覺得方嶽的選擇並不意外,她看過方嶽的書架,知道方嶽張口就能說出曆史上第一根被人類發現的恐龍骨頭,也見過方嶽好奇大山裡蓄水窖的樣子。方嶽喜歡人類學,他或許是除了張筱夏之外,他們之中另一個能夠純粹為夢想前進的人。

他不用擔心將來的就業問題,因為他不需要有後顧之憂。

網頁終於打開了,相隔萬裡的少年少女各自坐在電腦前。

陳兮在第一誌願欄填報,荷川大學,社會科學實驗班。

方嶽在第一誌願欄填報,荷川大學,人文科學實驗班。

荷川大學的大類專業,將來會通過考試進行分類。

兩人點擊了提交。

陳兮關機,收好手機,她走向網吧前台。

陳兮想著這幾天她跟陳爸的對話,她雖然一直告訴自己,這隻是一件小事,但她的心緒還是像風吹湖麵一般,起了難以抑製的波動。

張筱夏前不久跟她說的那句“人生處處充滿意外和轉折,誰知道老天會不會看我最近太舒坦,給我敲一記悶棍”,陳兮當初還安慰她,現在她不得不承認,巴納姆效應是真實存在的,有些算命之所以準,因為找人算命人的會自動對號入座。

陳兮最近就自己對號入座了,她覺得她在晴空萬裡時被敲了一記悶棍,其實晴空或許還沒到,她得繼續接受暴風驟雨的捶打。

陳兮站在了前台,問網管:“你們招工是嗎,招不招臨時工?”

婚介所裡,潘大洲後一步填好了誌願,富貴險中求,他第一誌願還是填了荷大的工科實驗班。

事了一身輕,潘大洲靠著椅子背,翹著腿對方嶽說:“在我了結自己之前,你先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不然我怕我死不瞑目。”

方嶽:“說。”

潘大洲湊近:“你跟陳兮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方嶽猜他就想問這個,放下手機,方嶽關掉網頁,打開了婚介所的文件夾,說:“你不是看到了?”

潘大洲一頭霧水:“我看到什麼了?”

方嶽瞥他一眼。

潘大洲不確定:“看到你對她動手動腳?”

方嶽視線回到電腦上,沒有吭聲。

沒吭聲,不否認就是承認,“我去,你還真對她動手動腳了,畜生,你是人嗎,性|騷|擾知不知道!”潘大洲義憤填膺。

方嶽皺眉:“胡說八道什麼。”他清了清嗓子,不太習慣說這種話,“我跟她……”

潘大洲引頸等待。

“在一起了。”方嶽最後說。

咣當,潘大洲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我靠,你說啥,什麼時候的事兒,你什麼時候跟她在一起了?”這才幾天,他又錯過了什麼?!

方嶽點著鼠標,淡定自若地說:“她回家之前。”

聽到勁爆八卦,潘大洲興奮地不行,“你跟她表白了?她怎麼就答應你了?”

“沒表白。”

“沒表白?”

“嗯,”方嶽說,“這事不用多說。”

他和陳兮都清楚這幾天發生的事,大家都不是傻子,他知道陳兮的種種用意,陳兮也看得出他的意思,有些話沒必要,默認就夠了。

潘大洲怎麼覺得這麼不靠譜,“兄弟,你確定?”

“嗯。”方嶽斬釘截鐵。

但他畢竟年輕,缺少人生閱曆,忘記了還有世事無常,女人善變。

填完誌願後沒幾天,廖知時回國了,他在群裡一聲吆喝,方嶽向方媽請假,次日幾兄弟一塊兒去了體育館。

廖知時沒多大變化,痞帥腔調一如既往,一年沒來,他插著兜,掃了一圈煥然一新的室內籃球館。

廖知時問:“裝修過了?”

方嶽說:“去年十一月裝修的,裝修了一個多月,籃球架都換成了電動液壓的。”

大壯拍著籃球補充:“花了不老少錢。”

廖知時:“看出來了,挺高級啊。”

“高級吧,”潘大洲說,“就是因為變高級了,所以現在籃球館改收費了。收費之後我們來這兒打球都少了,基本都在室外籃球場,這籃球館誰愛來誰來。不過你剛從國外回來,咱們得給你接風洗塵,不能讓你風吹日曬了,今天打籃球咱們幾個請客!”

廖知時笑了:“我可真是謝謝你們,彆人接風都上酒吧KTV,你們幾個好學生拉我來打籃球。”

“酒吧KTV?”潘大洲說,“你喝酒嗎你,我們這兒誰喝酒啊。”

大壯說:“我不喝。”

潘大洲:“我也不喝。”

廖知時:“我喝啊。”

潘大洲當他胡說:“你喝什麼喝呀。”

廖知時道:“國外多無聊,你們在這兒每天過得多姿多彩,我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冷冷清清,隻能借酒消愁。”

潘大洲信以為真:“你說真的?”

廖知時:“我沒事騙你這個?”

潘大洲:“那你平常可以跟我們視頻啊。”

“你們都忙著高考,我找你們視頻,那多耽誤你們。”

“方嶽那腦子,早戀也不耽誤他高考,你該找他!”

廖知時看向方嶽,笑問:“你早戀了?”

方嶽接過大壯拋來的籃球,說:“大洲說話,你聽一半就行。”

大壯脫了T恤,露出一身比去年更加發達的肌肉,他衝著方嶽擠眉弄眼,意有所指:“今天我可以光著打球了吧?”

大壯覺得方嶽現在撒謊不眨眼,還說沒早戀,他記得方嶽高二的時候,有一陣打球特彆凶,為情所困的模樣當誰看不出來,他那會兒還學了一回雷鋒呢。

不過很奇怪,他們高二下學期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潘大洲瞧著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大壯當時還捋了半天,他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大洲啊,待會兒記得問問他。

潘大洲在那對廖知時苦口婆心:“老廖啊,你可不能碰煙酒這玩意兒,女孩子都不愛聞。”

廖知時莫名其妙,問方嶽:“他什麼毛病?”

方嶽投了一個籃,說道:“彆搭理他。”

昨天方嶽去潘大洲那裡買燒烤,水果茶攤前麵正好有客人抽煙,張筱夏嗆得不行,客人走後,張筱夏就說在公共場合抽煙的人都太沒素質。

潘大洲問她:“你討厭人家抽煙啊?”

張筱夏:“那肯定呀。”

潘大洲:“那彆人喝酒呢,你討厭嗎?”

“也不太喜歡,不過偶爾消遣一次無所謂,白芷還說下次等兮兮回來,帶我們一塊兒去酒吧玩呢。”張筱夏又道,“但是常年喝酒抽煙的人真的很臭,有的人說喝酒是因為工作沒辦法,我真的不理解什麼酒桌文化,難道不喝酒生意就泡湯了,他們是賣酒還是談生意啊?”

潘大洲附和:“沒錯,我也不理解。”

張筱夏臉頰微紅地說:“我覺得你挺好的,我們學校其實也有不少男生偷偷抽煙,我從來沒見過你抽煙喝酒。”

潘大洲說:“我跟你一樣,不喜歡那玩意兒,我以後肯定也不會碰。”

當時方嶽看得無語,買完烤串立刻就走了。

打籃球中場休息的時候,方嶽站在看台旁邊,給陳兮發了一條短信,問她在做什麼。

陳兮沒馬上回複,方嶽又打了一會兒籃球,再次下場的時候,才收到陳兮的短信,陳兮說她在做飯。

方嶽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半,不早不晚,她做什麼飯?

陳兮在網吧裡幫人泡了兩桶泡麵,送到客人電腦旁,她返回收銀台。

網吧裡烏煙瘴氣,陳兮看到方嶽的短信,方嶽說他在體育館打籃球。

店內開著空調,但製冷強度不夠,陳兮忙來忙去,出了一點汗,剛才幫人泡麵的時候,調料包還蹭到了手指,沒來得及去洗。

她抽了張紙巾,擦乾淨手,手上還有一股調料味,混著一股淡淡沐浴露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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