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1 / 2)

歧路 退戈 6954 字 3個月前

江平心悲從中來,哭得難以自抑。邵知新正不知所措,徐鈺回來了,按著江平心的肩膀,讓她靠著自己,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學生做完操,陸續回到教室,打打鬨鬨地衝進門,發覺氣氛不對,又趕緊收了聲。停在教室後排竊竊私語,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擾。

江平心聽到人聲,胡亂抹了把臉,抽噎著將眼淚止下去。控製住呼吸,強行平複胸口那陣激蕩的心情,隨後推開椅子,快步衝向廁所隔間。

邵知新跟徐鈺對視一眼,沒有跟隨,見下節課的老師提著教案走進來,同對方禮貌點了點頭,結伴離開教學樓。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有點沉悶。車一路開到分局停車場,隻互相說過兩句話。

進了辦公室,邵知新問:“黃哥呢?”

同事隨手一指:“走廊上呢。”

走廊儘頭一般是大家用來抽煙的地方,那裡通風好,不至於煙味彌漫。

黃哥站在窗戶前,頭發被風吹得雜亂,眯著眼睛,對著遠處街道上一對正在吵架的行人出神地看,聽到腳步聲轉過頭,笑著問道:“有收獲嗎?”

邵知新遲疑了下,自己也不確定地說:“算……有吧?”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什麼叫算啊?”黃哥揚起下巴嘲笑道,“瞧你這幅愁眉苦臉的樣,至於嗎?”

邵知新站到他對麵,背靠著身後的白牆,想想又往前走了兩步,靠近了他,問:“黃哥,江靜澄的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黃哥轉了個身,背對著窗口,問:“她跟你說什麼了?”

邵知新將今天教室裡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黃哥麵無表情地聽完,目光淡靜地點點頭,笑了下,問:“想知道啊?”

邵知新直覺是有些不大好的隱情,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張開嘴,還是悶聲應了句:“嗯。”

黃哥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點了叼在嘴裡。紅色的火星明明滅滅,他斟酌了將近半分鐘,長長吐出一口白氣後,兩指夾著懸在垃圾桶上方,說:“她姐沒有身份證的,你知道嗎?”

邵知新一時沒理解這開場白:“啊?”

黃哥說:“江靜澄的戶口本被扣在老家了,她不敢回去拿,當年管的也沒現在這麼嚴格,她能找到一些散工,就那麼一直混著。”

邵知新奇怪道:“那江平心的戶口是落在哪兒啊?不是街道辦的人走關係給她們落的戶嗎?”

黃哥彈了彈煙灰,搖頭說:“不是,江平心那時候還太小,沒搞懂,A市根本沒有戶口能給她落啊。也是運氣好吧,兩姐妹在南區流浪的時候,遇到一個好心人。同樣是鄉下來的,單身女人,帶著個兒子,看她們實在不容易,就同意她們把江平心的戶口落在自己家。她姐是個膽子很大的人,直接找街頭那些辦假^證的,偽造了一批證明文件,遞交上去申請。街道辦的人看她們都很可憐,幫忙走走關係,把江平心的戶口問題先給解決了,讓她可以正常入學。不然就憑她們兩個未成年的女孩兒,早送福利機構去了。”

邵知新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

黃哥偏過頭,對著窗外吐了口煙,風很快將煙氣帶了出去,還是有少量刺鼻的味道飄蕩在樓梯間。

“江平心是年紀小,七歲,那個女人又是農村戶口,鄉下管理不嚴格,借口計劃生育沒及時落戶還能騙得過去。江靜澄就不行了,她自己也怕被老家的人發現,所以偷偷躲著□□^工。”

邵知新問:“那個幫她們的女人呢?她名義上應該是江平心的母親吧?”

黃哥有些唏噓地道:“也死了,後事跟文件還是你們何隊幫忙處理的。她其實也不容易,住在江平心家附近,能勉強幫忙照顧一下,但是自身難保啊。”邵知新以為自己聞到了陰謀的味道,表情肅然道:“怎麼死的?”

黃哥呲了口氣:“兒子進去了,家裡又欠了一屁股債,覺得生活沒希望了吧,想不開就自殺了。兩個案子沒關係,你彆瞎關聯。”

邵知新不好意思地道:“哦……”

黃哥被他打岔,思路跑偏,回憶了下,才接著往下說。

“江平心說她姐一直在超市做收銀員,其實不是,她姐是在會所工作的。日常的工作就是陪客人喝酒、聊天。”

邵知新愣了下,下意識地說:“不可能吧?她不是……怎麼可能啊?”

他腦子裡電光火石般地閃過三四個念頭,心情跟著上下起伏地翻轉了一遍,理智上明白過來,情緒上仍舊有些無法接受,最後隻能化作一聲五味雜陳的困惑:“啊?”

黃哥扯扯嘴角:“你自己想想,江靜澄沒怎麼讀過書,初中念得稀裡糊塗,手機都不怎麼會用,又沒有身份證,怎麼找穩定工作?就算真給她找到了,收銀員的工資頂天了也就兩千多塊錢,江平心的學費、生活費、補課費,還有房租、水電,她怎麼可能負擔得起?”

邵知新不語。他從沒麵對過這種壓力。

生活中的各種瑣碎,看起來輕飄飄的,等真壓到自己身上,就變得跟泰山一樣沉重。

黃哥喉結滾動,不大是滋味地說:“江靜澄最早是在會所裡端盤子的,那裡的工資開得比較高,負責人見她長得漂亮,一直勸她跟著一起做。江靜澄起初不敢,拒絕了。但是那種場所嘛,就算你不做,被動手動腳也很正常,而且周圍都是些扭曲的價值觀,人整天待在裡麵很容易被物欲影響。慢慢她也入了行。”

也許是煙嗆了嗓子,黃哥用力咳嗽了兩聲,然而那種不適的感覺還縈繞著,像混著沙,卡在他的呼吸口。

還沒成年,帶著妹妹從老家逃出來,每日奔忙地勞作,隻是為了能獨立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