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戲落幕(1 / 2)

魔王 尼羅 5659 字 4個月前

段氏兄妹不是一般的瘋狂,也不是一般的狡猾。

他們狡猾起來甚至可以不動理智、全憑直覺,譬如段人龍在剛剛上山落草之時,就“狡兔三窟”,設計出了逃亡密道,雖然當時他隻是閒極無聊,設計密道不過是為了玩。而密道剛一完工,他就因為忙於搶劫馬幫,把這密道完全拋去了腦後。

他們兄妹全沒想到密道竟會當真派上用場,如今踏上了逃生之路,他們也淡然,仿佛知道自己是天選之子,多麼幸運都是應當。密道其實更像一條僻靜小徑,但是需要不停的鑽山洞,東一拐西一轉,彎彎繞繞的就下到了半山腰。

兄妹二人身體都好,段人鳳又健康又輕巧,可以摸黑疾行。段人龍背著金玉郎,邁開大步也不覺辛苦。山中不時有槍聲響起,疏一陣密一陣,嚇得他們越走越快,接二連三的穿林鑽洞,待到天邊泛起了一抹魚肚白時,他們終於到達終點,在幾大塊巨石之後停了腳。

段人鳳像個半大小子似的,滿頭短發都被熱汗浸透了,一綹一綹的貼了頭皮。她將劉海向後一捋,露出了整張清秀麵孔,倒是額頭如玉。段人龍的領口也敞開了,蹲下來輕輕放下了金玉郎,他隨即轉身,開始對著地麵刨坑。大塊的巨石掩護了他們,巨石之下是一片陡坡,陡坡之下是一條細長土路,細長土路直通長安縣,而順著土路往長安縣的方向走,半路還有一座小城隍廟。那廟裡的城隍時運不濟,因為不知怎麼處於了要道,一旦過大兵,城隍老爺必定要讓位給軍官老爺,小廟也必定會被軍爺占去歇腳。

段人鳳聽到了隱約的人聲馬聲,於是抓起一團野草蓋在頭上,她試探著從巨石之後露出兩隻眼睛,隻見土道上有軍馬有汽車,士兵從小廟門口一路排列到了土道上,又有一群荷槍實彈的護兵,簇擁了中間的兩男一女。兩男看著都不是凡人,一位是個軍官打扮,昂著腦袋趾高氣揚的;另一位更闊了,西裝革履,是方圓百裡都罕有的摩登先生。至於女子,雖然沒有摩登先生那一份洋氣,但也比長安縣內的小姐們嬌嫩許多,遠遠瞧著,隻看她站得好看,又苗條又直溜,有點女子式的氣派。

向下縮回了腦袋,她轉身告訴金玉郎:“我好像看見你大哥了。”

經了昨夜的劇變之後,金玉郎的身體和精神一起受了大刺激,一張白臉變成了土色,眼神也呆滯了,尤其是下巴和唇上有些泛青,忽然有了點胡子拉碴的意思。聽了段人鳳的話,他先是直勾勾的盯著她不言語,後來忽然如夢初醒似的,他扶著巨石就要起身往外看。段人鳳慌忙給他也蓋了一頭野草。抬手一攬他的肩膀,她控製著他慢慢露頭:“看見了嗎?是不是你大哥?”

金玉郎吐出了嘶啞的一聲“是”。

段人鳳來了興趣,定睛細看山下的摩登先生,結果發現他們兄弟兩個其實都是一路的長相,隻不過金玉郎的麵貌更柔和些,而他那大哥看著硬邦邦直挺挺,麵孔和身材都像是刀砍斧劈雕刻出來的,整個人是介於英俊和刺目之間。

“你大嫂也來了?”她又問。

金玉郎搖了搖頭:“她不是我大嫂,她是我未婚妻。”

段人鳳驚了一下,偏巧這時那未婚妻忽然一抬手,用手帕觸了觸她大伯子的額頭鬢角,分明是在給他擦汗。扭過臉再去看金玉郎,她見金玉郎定定的盯著那兩個人,牙關咬緊了,目光也是直的。

她不由分說,帶著金玉郎蹲了下去,然後一轉身背靠巨石坐了,她說道:“彆看了,仔細讓他們發現。”

金玉郎的聲音有些顫:“我真想去問問他。他是我親大哥,我沒招惹過他,他怎麼忍心殺我?”

“那你去問吧,正好自投羅網,也好給你大哥省些事。”

金玉郎忽然向她一扭頭,眼眶是紅的,眼淚亮晶晶:“你閉嘴!”

沒人敢這麼嗬斥段人鳳,但段人鳳看著他的眼睛,隻覺自己和他心靈相通,他的驚懼迷惑、恐慌茫然,她全知道。既是知道,就不能和他一般見識了。向著他伸過手去,她用掌心擦拭了他的淚水,他不躲不避,依然瞪著她,像是孩子對親人發怒,惱是惱的,親也還是親的。

這時,一直蹲著挖土的段人龍大功告成,從地裡挖出了兩套學生裝,還帶著皮鞋帽子以及一隻裝了武器的小藤箱。他們兩個若是想要喬裝,以他二人的氣質,真是裝什麼都不像,唯獨能扮學生。段人龍就地脫衣,段人鳳挪了挪背對了他們,也開始更衣。片刻之後,兩人一手理頭發一手戴帽子,成了一對大學長和小學弟。段人鳳一邊係著領口紐扣,一邊端詳著金玉郎:“哥,他怎麼辦?”

段人龍搓著手上的泥土,剛要回答,哪知身旁野草一動,探出了一隻血淋淋的人頭。段人龍一聲沒出,單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段人鳳的心臟也一哆嗦:“你——師爺?”

人頭下麵連著個全須全尾的身體,段人龍透過鮮血仔細辨認,確定了對方真是他們的師爺。師爺的左半張臉被血塊糊了個麵目模糊,人倒是還挺有活力:“是我,你們逃命,帶我一個,我又不想死了。”

段氏兄妹對視一眼,段人鳳問哥哥:“帶嗎?”

段人龍輕輕拍了拍雙手的土,也是遲疑:“帶嗎?”說著他轉向師爺:“要不你還是死了吧,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死嗎?現在機會來了,我勸你不要錯過。”

師爺連連搖頭,搖得血珠子亂飛:“不不不,我現在不想死了,還是活著好,死亡太可怕了!”

段人鳳歎了口氣,段人龍也嘀咕道:“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