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1)

魔王 尼羅 3302 字 5個月前

傲雪氣死氣活了這些天,但是並沒有氣成個蓬頭垢麵的狼狽樣子,依舊是整整齊齊的梳了頭擦了粉,周身上下一絲不亂。這不是她硬著頭皮強裝出來的,她自小受的就是這種教育,長大之後成的也就是這樣的人。既是氣了,那就去找解氣的法子,披頭散發涕淚橫流有什麼用?還嫌不夠丟人現眼嗎? 然而金玉郎望著她那個亭亭的背影,沒瞧出美來,隻感覺自己是看到了一位女性的金效坤。金效坤就是這個派頭和腔調,分明恨他恨得已經動了殺心,表麵上卻還是個斯文和氣的好大哥,他和這位大哥朝夕相處,竟然完全沒看出來他想殺他。 傲雪是不是他的同謀?一定是。要不然憑著他和她之間的淺薄感情,她這個活動範圍從不超過家門口二裡地的女人,會這麼熱心的跑長途到長安縣去? 她還給金效坤擦汗——他永遠記得那個場景,兩人關係若不是親密到了一定的程度,她也做不出那樣自然的動作。她這樣老派家庭出身的舊式大姑娘,是會輕易給男子擦汗的嗎? 走到了傲雪身後,他緊貼著她站了,並立刻感覺到了她的一驚和一僵。他想她一定是對自己厭惡透了,所以身體才會這樣的驚與僵。心內深處起了一聲冷笑,他又何嘗不厭惡她?抬起右手,他將食指點上了傲雪的肩膀,同時想象著自己就是她,自己的身後正貼著一個魔王似的黑影,那黑影點自己一指頭,便要留下個汙穢的黑印子,而那個魔王變本加厲的將整個手掌都貼上了自己的肩膀,手掌順著肩膀一路滑向手臂,於是整條手臂都被毒液浸染了,整條手臂都臭氣熏天的黑了。 他一會兒是傲雪,一會兒是魔王,調換著立場進行想象,想到最後,他自得其樂的嗤嗤笑了起來。而傲雪起初忍受著他的撫摸,還以為他要用甜言蜜語來哄自己,哪知道他一言不發的摸了一陣子,人話沒有說出一句,反倒是自己笑了起來。誰知道那是個什麼笑?是好笑還是壞笑? 忍無可忍的甩開了他的手,她走開幾步轉過身麵對了他:“金玉郎,你不要這樣對我嬉皮笑臉。我問你,世上可有你這樣的新郎,一言不合就把妻子丟在旅館裡,連著幾天不聞不問?我們還是新婚夫婦,你就這樣待我,將來日子過得久了,吵架拌嘴的時候多著呢,到時你豈不是要吃了我?” 金玉郎把臉上的笑容收了收:“我不吃你……” 傲雪沒工夫搭理他那些無聊的鬼話,繼續說道:“這也真是奇怪了,你既然是不愛我,前些天又何必大張旗鼓的對我求婚?雖然我們定過娃娃親,但這婚結與不結,我也都是隨著你的意思來,從未逼迫過你娶我。你把我這話想一想,我說得是不是?我好好的一個人,明媒正娶的進了你家,把終身大事都托付給了你,你卻翻臉無情,那樣冷酷的對待我,你自己再想一想,天下有沒有你這樣的為夫之道?退幾步講,就算我不是你的妻子,我隻是你的普通朋友,千裡迢迢的因你到了這陌生地方,剛到達就被你拋下了不管,你是不是也太缺德了一點?” 金玉郎垂下了頭:“不是我不愛你,是你不愛我。” 傲雪越說越氣,臉都紅了:“怎麼?難道還是我的不是了?”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怎麼著你都煩,我好心好意的喂你吃飯,你也嫌我。” “有你那樣喂的?” “那你說該怎麼喂?” “又不是小孩子,各自好好的吃就是了,喂什麼喂!” 金玉郎聳了聳肩膀,轉身往臥室裡走,且走且嘟囔:“你這人真沒意思。” 他說走就走,傲雪渾身是理,有心追上去和他吵個結果出來,然而浴室房門一響,他竟是洗澡去了。 金玉郎愛洗澡。 他像個被媽媽教育得很好的小男孩,無需催促,自己就知道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出水之後擦了身體,他又對著鏡子,把頭發也梳了個整整齊齊。然後穿好浴袍走出門去,他被熱水汽熏得有些暈,恍恍惚惚的有些得意,感覺自己很乖,應該受到嘉獎。 但是他已經二十一歲了,身體健全,世上不會有人因為他講衛生就讚美他。 進入臥室之後,他清醒了過來。對她懲罰得還不夠,他想,看她還有精氣神對自己侃侃而談,就知道她得的教訓還太少。 金玉郎想要再“刺激”傲雪一下子。 他不動聲色,在床上躺著犯懶,傲雪在外頭站站坐坐,也不肯進來見他。晚飯時候,兩人也並不同桌,金玉郎拿了兩片麵包,趴在床上一邊看報紙一邊吃,傲雪不理他,自顧自的坐在桌邊慢慢吃喝。 晚飯結束之後,窗外也有了暮色。她在露台上坐了許久,末了是被秋後的蚊子咬回了房間。而金玉郎這時從床上坐了起來,忽然對她說道:“明晚要趕夜裡火車回家,今天咱們就早點睡吧。” 傲雪抱著胳膊站在床旁,冷冷淡淡的不看他:“好,你睡吧。” “那你呢?” “不用你管。” 金玉郎起身爬到床尾,抓住她的手搖了搖:“你彆這樣,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我都知道錯了,你怎麼還不原諒我呢?” 傲雪歎了口氣,心說你需要我原諒嗎?我原諒也罷不原諒也罷,對你來講,有區彆嗎? 她對金玉郎的絕望是連綿著的,隻在結婚前夕有過一點變數——那個時候,她也許是被寡婦生活嚇昏了頭,竟誤以為在金玉郎受了一場劫難之後,會豁然開竅、重新做人。結果事實證明:金玉郎比她先前想象的更不堪,並且人這種東西,是青山易改、本性難易。自己的命運並不比姐姐高明多少,往後就要和這麼個丈夫混上一生一世了。 這時,金玉郎下床,走過去拉攏落地的大窗簾,將露台的大玻璃門整麵的遮掩了住。房內越發昏暗得像夜,他回到傲雪麵前,又拉起了她的手,柔聲說道:“好啦,彆生氣了,我們好好的過日子吧。” 傲雪聽了“好好過日子”五個字,不知為何,忽然想要落淚。金玉郎用了力氣拽她,讓她身不由己的隨他走到了床邊。這件事情她不能拒絕,這是她身為人婦應儘的義務,她若是拒絕,那兩人之中不肯“好好過日子”的人,就成她了,可她哪擔得起這樣的罪名? 在暗中緊緊的咬了嘴唇,她隨著金玉郎擺弄,好在屋子黑,她閉了眼睛把心一橫,可以當接下來的一切全是夢,再怎麼羞不可當,咬咬牙也就熬過去了。兩隻手在她身上遊走,解她的紐扣,脫她的衣裳,那手熱而細嫩,帶著點汗意,好奇的摸索著她,什麼地方都摸。她直挺挺的躺下了,氣喘不勻,腦子裡也轟轟的響,倒盼著他也快躺過來,要做什麼做就是了,彆這麼細細碎碎的折騰人。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兩隻手忽然離開了她,她的身上也忽然一輕。她先還閉著眼睛等著,等了幾秒鐘,她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在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她聽見了“啪”的一聲輕響。 是金玉郎方才下床走到了牆壁前,撥動了電燈開關。 玻璃吊燈驟然大放光明,照得滿室雪亮。傲雪嚇得大叫一聲坐了起來,下意識的想要抓個什麼來遮擋身體,然而身邊什麼都沒有,她隻能將個羽絨枕頭抱在了胸前。平時她自己都很少看見自己的裸體,如今蜷縮著坐在燈下,她就感覺自己白得放光,自己一切隱秘的美好與醜陋,全都赤裸裸的晾了出來。這一刻她也不是羞,她也不是惱,她單是想要立刻躲起來,幾乎要發狂。而目光掃過前方的金玉郎,她忽然發現他的睡袍領口裡露出了一圈雪白的襯衫領子——她隻記得他洗完澡後就裹著浴袍上了床,竟沒留意到他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穿得森嚴壁壘。 單手插進睡袍口袋裡,他先是含笑問傲雪“你怕什麼呀”,然後就扶著牆壁哈哈大笑起來。傲雪將另一隻枕頭擲向了他:“你滾出去!你關燈滾出去!” 金玉郎笑得前仰後合,隻能斷斷續續的說話:“彆誤會,我隻是想看看你……看看你的……哈哈……” 傲雪終於看到了自己那扔在床下地上的衣物,她伸手夠了夠,夠不著。金玉郎走了過來,不知道是要來幫忙還是要來搗亂,於是她豁出去了,爬到床邊俯身一把抓起了自己的旗袍和短褲子。結果就在這時,金玉郎那熱烘烘的手又落在了她的光屁股上,五指張開用力的一抓,她聽見了金玉郎閒閒的點評:“肉。” 她怪叫了一聲,跪起身用力推了他一把:“彆碰我,滾!” 金玉郎被她推了個踉蹌,臉上的笑容立時消失了,他像是對傲雪的脾氣難以置信,以至於要驚怒的反問:“又怎麼了?!” 傲雪又推了他一把:“滾!” 金玉郎被她推得又是一晃,後退一步站穩了,他對她揚手就是一記耳光:“你他媽有病!” 隨後他大踏步的走去浴室,傲雪就聽他扭開水龍頭嘩嘩的放水,一邊洗手一邊很清楚的又罵了一聲:“惡心。” 傲雪沒有追出去和他吵,她現在隻剩下了喘息發抖的份兒。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所受的那一番整治,究竟是捉弄還是侮辱。 她感覺那是侮辱,是一種讓她永遠無法向人言說的、帶著邪性的侮辱。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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