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一刀兩斷(1 / 2)

魔王 尼羅 5143 字 5個月前

金玉郎捂著肚子,登時就爬不起來了。

他跪在地上弓了腰,抬不起頭,也喘不過氣,這種痛苦是他從未經曆過的,他簡直懷疑陸健兒這一腳踹爛了自己的腸子。從小到大,他一直是嬌生慣養,除了和段人鳳互毆之時挨過耳光之外,再沒旁人敢碰他一個指頭。段人龍的扯耳朵已經讓他感覺忍無可忍,陸健兒這一腳則是徹底的踹懵了他。

他懵,陸健兒也有點懵,他從未想過要對金玉郎動武,也沒料到自己那一腳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方才金玉郎振振有詞的那一番反駁激出了他的大少爺脾氣,他一惱,忘記了金玉郎不是他身邊的仆從,不假思索的就飛出了一腳。這時望著金玉郎愣了愣,他回過神來,略微也有了一點後悔。走上前去蹲下來,他想要攙扶金玉郎直起腰,金玉郎順著他的力量慢慢抬起頭,轉過臉來望向了他。

金玉郎的眼神,陸健兒記了很久。

那眼神說不上是驚愕還是悲憤,也或者是兩者兼具。用這麼一雙蒙著淚光的眼睛凝視了陸健兒,金玉郎先是麵無表情,後來忽然飛快的一撇嘴,像是馬上就要咧開嘴嚎啕一場,但他終究還是沒哭,瞬間的一撇嘴之後,他恢複了冷漠,推開陸健兒扶牆站起來,他彎著腰衝向門口,出門時將房門摔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陸健兒有心追他,但轉念一想,感覺還是不能追。他確實是挺喜歡金玉郎這個小兄弟、小朋友,因著這一份喜歡,他便也願意提攜他、栽培他,讓他力爭上遊,有點出息。但提攜和栽培都是有前提的,至少,金玉郎得像他手下所有的人一樣,得聽他的話。

金玉郎顯然是不習慣聽任何人的話,這很正常,陸健兒認為他常年和他那個姨太太親娘在外麵小公館裡過日子,家裡沒人管他,他沒認真的上過學堂,也沒在衙門裡正式的當過差受過氣,沒上過夾板的小樹,免不了會由著性子亂長。當他和金玉郎還不算摯友之時,他可以心平氣和的欣賞對方那天真自由的亂樣,但隨著雙方友誼的加深,金玉郎開始亂得讓他手癢,讓他想要好好修理修理這小子。

目光一掃室內,陸健兒發現金玉郎把大衣落下了。轉身走到窗前向下望,從二樓的高度,他正好看到了金玉郎的背影。金玉郎穿著單薄西裝,一路是狂奔出去的,他望出去時,金玉郎正好在一叢灌木旁拐了個彎,從他的視野中消失了。

陸健兒看過了金玉郎那個倉皇的背影,心裡有點疑惑,不知道金玉郎究竟是氣跑了,還是嚇跑了。氣跑的還好,若是嚇跑的,那他可就要有點過意不去。他以武力嚇唬金玉郎,和壯漢用拳頭威脅小姑娘差不多,無論成功與否,都一樣是以強淩弱、不是大丈夫所為。

陸健兒在書房裡犯嘀咕,與此同時,金玉郎已經狂奔到了陸府的後門前。

他方才進來時,遇上了陸五小姐往外走,如今要出去了,迎麵又遇上了陸五小姐往回走。片刻之內相遇兩次,不能不說是特彆的有緣。陸五小姐遠遠的認出了他,立刻就微笑起來,要補足方才對他的虧欠,及至金玉郎衝到近前了,她越發的笑靨如花:“金二先生怎麼跑得這麼——”

這話沒說完,因為金玉郎嫌她擋路,竟是抬手將她向旁一撥:“滾!”

陸五小姐踉蹌了兩步,險些摔了一跤。目瞪口呆的望著金玉郎,她就見金玉郎已經衝出後門,順著小街跑遠了。

不明就裡的陸五小姐得了一個“滾”字,自覺著是受了奇恥大辱,在家裡氣得死去活來,姑且不提。隻說金玉郎一直跑到了筋疲力竭,喘得嗓子眼裡都有了血腥氣了,才叫了輛洋車坐上,回了北京飯店。

他非得把體力耗儘了不可,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地方忽然發起瘋來。平時他以著局外人的眼光,看戲似的看著所有人,總以為自己長袖善舞,無論什麼人落到他的手上,都會被他擺布成為棋子。懷著這點優越感活了這許多年,他終於被陸健兒一腳踹下了觀眾席。

他的肚子裡還在疼,亂糟糟的疼,這疼痛讓他意識到了自己原來也是戲中人,是先前的勝利讓他高看了自己。洋車停在了北京飯店門口,他連滾帶爬的下了洋車,然後一路逃進了他和段人鳳的客房裡。

段人鳳獨自一人,沒有興致去餐廳吃大菜,隻要了一份客飯,金玉郎進門之時,她剛剛吃飽喝足,正是愜意。忽見金玉郎冷冰冰的喘著粗氣進了來,她心裡登時一緊張:“怎麼了?有人追你?”

金玉郎背靠房門站住了,一邊劇烈的喘,一邊向她搖頭。她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他:“大衣呢?”

金玉郎溜下去坐在了地上,不回答,還是喘。等到把氣喘勻了,他才答道:“我和陸健兒鬨翻了。”

段人鳳席地而坐,問道:“為了什麼鬨翻的?”

金玉郎停了停,然後答道:“結婚的事。”

“是一時鬨翻了,還是永遠鬨翻了?”

金玉郎咽了口唾沫,想要以此壓下嗓子眼裡的血腥氣:“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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